燕歌二十二三岁的年纪，穿一身青碧色的衣裳，乌鸦鸦的发梳了个坠马髻，发髻间斜斜插着一枝银衔珠的小凤钗，容长脸，相貌不是很出挑，但一身气质却极好，温婉之中透着些许的矜持端庄。

“燕歌见过姑娘。”

不等燕歌屈膝福下，顾文茵先就上前扶住了她，“姐姐……”

“姑娘，礼不可废。”燕歌挣脱顾文茵的手，坚执行完了一礼，末了又说道：“姑娘，尊卑有别，我很感激姑娘对我的尊重，但我还是愿意您喊我燕歌。”

顾文茵叹了口气，都说入乡随俗，不管她骨子里是怎样的人，即然来到这个异世，便必须遵循这个世界的规则。

“那日后人前，我喊你燕歌，人后我还是叫你姐姐吧。”

燕歌虽不赞同，但却不忍拂顾文茵好意。

小院里有了燕歌，顾文茵便让苏陶氏不用再留下来陪她，苏陶氏也很是挂念家中两个小儿，和燕歌认了个脸熟后，便收拾一番回家去了。但却偶尔还是会来走一走，或是送个吃食，又或者是帮着打扫收拾。

顾文茵私下里不止一次的对苏本东夸奖苏陶氏，说她是个勤快的。苏本东听了顾文茵的话，却是笑得意味深长。

苏陶氏却是勤快的，但却没闲到有人侍候顾文茵起居的情况下，还三五不过时的过来看看。不过是，苏本东偶然间知晓燕歌是穆东明的人，担心燕歌监守自盗，坏了顾文茵的名声，这才使了苏陶氏得空就来走走。

直到多年后，顾文茵和穆东明的幼女出生，苏本东和候氏出席洗三礼时，候氏无意间说漏嘴，顾文茵才知道，苏本东曾经像个至亲长辈一般，将她万般呵护。

很快，便到了顾舒窈举办赏花会的日子。

关于她和顾家的恩怨，事无巨细，顾文茵都全部告诉了燕歌。

燕歌一边整理着顾文茵今天要穿的衣服，一边说道：“原本王爷还以为是顾家拿您的婚事要挟您，没想到，却原来是姑娘另有所图。”

“拿捏我的婚事？”顾文茵嗤笑声，冷冷说道：“我没有让他们血债血还，已经是最大的忍让。再敢惹我，我先就替老天爷主持一回公道。”

燕歌闻言，秀气的脸上绽起抹淡淡的笑，不赞成的说道：“姑娘这就不对了，哪有人事情还没做，便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的？”

顾文茵吐了吐舌头，对着燕歌露出一个娇憨的笑容。

可能是那些年的宫庭生活对燕歌的影响太深，即使是在这小小的院落里，即使是只有顾文茵和她两人，燕歌也仍旧坚持着从前的生活习性，凡是易引起岐意的，又或者是会给人留下话柄的话，她从来不说。

对上顾文茵笑得两弯月牙儿一样的眉眼，燕歌宠溺的摇了摇头，还想说点什么，不想，转肯却是自失的一笑，轻声说道：“是我的错，王爷说了，姑娘做自己就好，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随着自己的心情来，不必委屈自己。”

顾文茵脸上的笑容一僵。

是真的吗？

为什么，穆东明从来没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等等……

好像从两人确认关系后，他们并没有像正常的情侣一样约会过。不但没有约会，就连面都没见过，如果不是身边有燕歌，顾文茵甚至要怀疑，那是不是她做的一个梦！

“燕歌姐姐，王爷他最近很忙吗？”顾文茵问道。

燕歌整理好顾文茵身下的柳青色绣湖色梅花的十二幅湘裙，又拿了鹅黄绣葱绿柿蒂纹的妆花褙子往顾文茵身上套，听到她的话，手上动作不停，嘴里却说道：“好像是吧。”

“他在忙什么啊？”顾文茵好奇的问道。

燕歌摇头，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打量着顾文茵的这一身妆扮，对顾文茵双丫髻上的缎带不甚满意，转身取了一对珊瑚绿松石蜜蜡的珠花别在发髻上，又将一个繁华累累镶红宝项圈挂在顾文茵颈上，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这下可以了。”

顾文茵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黄是各种色彩里最为娇嫩的颜色，不但挑肤色，还挑气质，更挑搭配。同样，也不是什么人穿绿都好看的，可燕歌却愣是将这最难搭的两个颜色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鲜艳亮丽的颜色衬着她如凝脂般的肤色，让她看上去如空谷幽兰，风华清冷，淡漠疏离。

燕歌站在顾文茵身边，看着镜子里的她，问道：“喜欢吗？”

顾文茵点头。

她不常穿这样鲜艳的颜色，便也不知道，她其实可以轻松的驾驭诸多的颜色。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出门吧。”

长乐街，顾家。

顾舒窈正和毛氏最后一次确定花宴上的菜单。

“能不能把这个胭脂鸭脯，玉田香米粥，燕窝珍珠蜜瓜露换掉。”毛氏指着菜单的这几道菜品，对顾舒窈说道：“光准备这三道菜，就得好十几两银子。”

顾舒窈摇头，“不行，今天不只顾文茵要来，我还请了宁国公府的四小姐，武定伯府的三小姐，昨儿个，四小姐身边的丫鬟特意跑来，说是怀淑公主也可能要来。”

毛氏闻言，眼睛一亮，颤声问道：“真的吗？怀淑公主也会来？”

“娘，我哪里能确定呢？可即然四小姐特意遺了丫鬟来说，那我们就该做好准备。不来，没什么，来了，万一我们招待不周，得罪了公主，怎么办？”顾舒窈说道。

毛氏闻言，顿时哀声嚎道：“那怎么办，你这个宴会办下来，少说也得几十上百两银子，娘手里铜板都没几个，哪里还能拿出这些银子。”

“我不是给了你一方端砚吗，几十两银子还当不到吗？”顾舒窈问道。

毛氏脸上的神色一瞬变得复杂起来，期期艾艾的看着顾舒窈，吱吱唔唔的说不出话来。

顾舒窈拧了眉头，“你把那端砚给表哥了？”

“窈儿，你表哥他想进白鹿书院读书，可是书院的山长……”

毛氏的话没说完，顾舒窈抓起桌上的青花瓷茶盅一一砸在地上，吓得毛氏抱着脑袋发出一声尖叫。

顾舒窈猩红了眼，像看杀父仇人一样看着毛氏，胸脯急剧的起伏着。

毛氏不敢吱声，瑟瑟的躲在椅子里，呜咽着说道：“窈儿，你别生气，你……”

顾舒窈才要开口，门外响起剪秋的声音。

“小姐，冯小姐来了，这会子应该已经到了垂花门外。”

顾舒窈深吸了口气，起身站了起来，拔脚便往外走，却在走出几步后，步子一顿，将手腕上一两重的赤金长命锁镯子摘了下来，往桌上一扔，完了，转身朝外走去。

毛氏放下抱着脑袋的手，看着桌上的镯子，脸上绽起抹笑，一把抓了镯子，高声喊了外面侍候的丫鬟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