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邓布利多教授是在送死?”
当肖恩的声音落下,原本吵吵闹闹的历代校长们一下子就都不说话了,墙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菲尼亚斯假装手中有一杯红酒正在那摇晃着,戴丽丝·德万特,这位霍格沃兹的前女校长和一位显耀的治疗师索性直接离开了画框,大概是去圣芒戈魔法医院的壁画了。
而不行漏嘴的阿芒多·迪佩特此刻正在和肖恩大眼瞪小眼,他似乎意识到这个少年装成没礼貌的样子是在诈自己了。
“拜托了,告诉我为什么。”肖恩又问了一遍。
校长们沉默着,好一会儿之后,阿芒多·迪佩特才不太乐意地开口说道:“知道的太多对你不好。”
“要不是你说漏嘴了——”菲尼亚斯尖酸地讽刺了一句。
“你闭嘴——”这位邓布利多的前任校长对菲尼亚斯吼了一声,然后面色难看地接着说道,“孩子,你该回去了。”
肖恩没有离开,反而随手搬了张凳子,然后直接坐在了校长画像的陈列墙之前。
“校长先生、校长女士们,在你们眼中,我是个还在霍格沃茨就读的学生,一个孩子——我向来都极为尊重长辈们,尤其是你们,你们为霍格沃茨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这座城堡屹立在此并且经久不衰,这便是最好的证明——所以,我也能理解你们的想法。学生需要保护、孩子需要避让,这并不是你们看不起一个孩子,而是你们最大的善良与作为长辈的保护欲,这令我折服并为之感动。”
一大串真心实意的话下来,校长们的脸色都好了许多,尤其是一直恼火于肖恩诈他消息的阿芒多·迪佩特,他喜欢这种被人真心实意赞扬的感觉,尤其对方是霍格沃茨的杰出学子,这是对他这位前任校长的最大认可。
肖恩看上去愈发地诚恳,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相信,邓布利多教授也是这样的想法,他不仅是强大的巫师,更是我见过最仁慈的长者——”
校长们都点起头来,甚至有位穿着中世纪长袍的老先生重重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胸膛。
肖恩的语调一转,变得沉重起来。
“你们比我更了解邓布利多教授,也更了解那我无法得知的事情的真相,但是——连我这个困在事情真相以外的人都知道,邓布利多教授太辛苦了,他一个人做的事情太多了,想必,你们更能感受到……”
画像中,有不少人都叹了一口气,脸庞上的表情看上去惋惜又心痛。
“作为一个学生,如果要我硬说一个邓布利多教授的缺点,那一定是,他试图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了——那些东西多到他无法对除了你们以外的人开口,多到他日以继夜地在外奔波,多到他甚至无法为自己考虑地更多一点。”
“校长先生们、女士们——”肖恩露出一个澹澹的微笑,“你们知道吗,邓布利多教授已经很久没有跟自己的家人们团聚了,甚至,他的妹妹还困在某个我无法得知的地方——但他所做的一切,却不是为了自己,他想要霍格沃茨屹立不倒,想要孩子们安全、自由地探索神奇的魔法,想要对角巷的人们都带着微笑,想要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在肖恩极具感染力的演讲之下,校长们一个个都唉声叹气了起来,也有人脸上露出了自豪,他以自己和邓布利多同是一个职位而感到自豪。
“如果不知道这一切,我也许不会做什么,我会按部就班地上课学习,至少不浪费在座诸位和邓布利多教授不断积攒下来的和平时光,因为我觉得,有邓布利多教授的人,世界的确会变得更好……”
“但是——”肖恩话锋一转,眼眶都有些发红了,“你们告诉我,他会死,他在送死?!更好的世界里不会出现阿不思·邓布利多,只会有一座白色的坟茔,里面放着他最爱的巫师长袍和巫师糖果,放着他的魔杖,放着他永远不会醒来的尸体——然后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刻上属于阿不思·邓布利多的荣誉,供后来者,供我这样的孩子去瞻仰去仰慕去作为自己的榜样。”
“后人会口口相传,伟大的阿不思·邓布利多……但他自己看不到了?”肖恩直勾勾地看着画像上的所有人,连菲尼亚斯的眼神都飘忽不定了起来,不敢与肖恩对视。
“而这一切是因为,邓布利多教授承担了太多,不愿意让孩子掺和到那些事情中去——即便那个孩子拥有强大的力量和成熟的心智?”
“作为学校这个教育机构的曾经管理者,相信在座的诸位都比我更明白,很多事情并不是单打独斗就可以解决的,要不然为什么会出现学校呢?大家都像中世纪之前那样独自寻找一个好苗子将他教育成人,然后你的学生继续做你曾经做过的事情——巫师变得更好不就是因为霍格沃茨这样的【集体】出现地更多了吗?”
“邓布利多教授的强大母庸置疑,但你们比我更清楚,有些事情他一个人承担不了。”
像是在回答肖恩又像是在回答自己,阿芒多·迪佩特有些恼火地大声说道:“那是阿不思自己的选择!那是一位巫师的荣耀,为了更好的世界,他愿意奉献自己的性命,这不是其他人有立场去阻止的事情——而且你为什么不想想,有些事只能他去做呢?!”
“只能吗?”肖恩站了起来,直视所有人,“邓布利多教授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他太仁慈了,而且他总想包揽一切!为其他人优先顶下压倒的帷幕!先生们、女士们,们心自问,如果更多人参与进去,盖勒特·格林德沃、阿不福思·邓布利多、米勒娃·麦格……等等等等,还有我!这一切会不会更让他肩膀上的担子更清一点,又或许……”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又或许,可以让邓布利多亲眼看到那个更好的世界?!”
画像们彻底沉默了下来,他们有人靠在画布边缘沉默不语,有人嘴巴一开一合不知道在暗骂些什么,更有一些仁慈的女士偷偷地抹起了眼泪。
这让肖恩完全确定,邓布利多正在走上一条必死的路!
不知何时回到画布之上的戴丽丝.德万特叹了一口气,这位女士的声音令人心安,但其中却带着诸多无奈。
“孩子,我们并不是幽灵,更不是活生生的人,我们只是依靠神奇的魔法和霍格沃茨天然魔法立场所留下的画像而已——我们有意识和记忆,但我们存在的意义只有一个,那就是为现任校长提供所有力所能及的帮助——这意味着,我们的所有行动都必须以霍格沃茨现任校长的意志为主,这无法反抗,并且我们也以此为豪。”
肖恩失望地垂下头:“女士,就没有一点点通融的可能性吗?我真的可以帮到邓布利多教授的,而且,作为预言中的人,我也应该有点知情权才对吧?”
“但是——”戴丽丝.德万特看上去很为难。
菲尼亚斯一个人在那生着闷气,正砸着不知从哪拿来的红酒杯,阿芒多·迪佩特叉着腰在那叹气,和其他校长们隔着画布对视。
肖恩沉默了片刻,他语气沉重地问道:“不能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可以,那我有一个问题——”
“请问,孩子。”戴丽丝.德万特柔声说道。
“邓布利多教授,是不是必死无疑?”
没有人回话,但画像上的人没有任何笑容。
肖恩深呼吸了一口气,他像是在自问自答,又像是在跟画像们对话:“根据我目前的了解,邓布利多教授身上最大的束缚是牢不可破的誓言,这是他自愿设下的,而且他以此布局做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正常来说,这不会导致他的死亡,他有一定绕过誓言的能力,而且他不喜欢将自己的生命交到别人的手上。”
“能让邓布利多教授安然赴死的事情……这件事一定是他自愿的,一定是他经过了深思熟虑,然后发现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并且,他的死一定能够带来巨大的改变和决定性的作用——而现在有一个完全没有头绪但爆发开来会摧毁整个世界的隐患存在……”
肖恩抬起头来沉声说道:“是我,你们都知道预言,你们知道我体内的罪责——其他事情我至少有一些眉目,邓布利多教授拐着弯地也会透露一些些的消息给我。唯有罪责,邓布利多教授只告诉了我预言的具体内容,如何解决罪责,他始终没有做出有实质性意义的行为——这离我得知预言已经过去了好几年,而距离罪责完全苏醒更是只剩下了一年多的时间。”
“这不是邓布利多教授的作风——”肖恩眯起了眼睛,“当初,邓布利多教授在这个办公室里向我告知预言的时候你们都在场……”
他勐地一抬头:“要么是,那个预言有隐藏着我不知道的寒意,要么就是……教授对我隐藏了一部分预言的内容,那个预言,还有一段,对不对?!这里面涉及到了邓布利多的赴死!”
画像们有些慌乱地互相对视,没有人说话。
但是,他们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桉了。
那个预言,被邓布利多隐藏了一部分,而隐藏的那部分,邓布利多在自己的研究下发现,只能通过他的死才能解决?!
“先知们一个个倒下,黑暗子嗣诞下的圣人与岛屿的女王争斗一生,巨头们纷纷站起再蛰伏下身躯,硝烟弥漫大地——”
“愚蠢而毫无意义的争斗激怒了未知的存在,古老的字符刺痛了世界,罪责由黑暗中诞生了——”
“带着怒火的傲慢肆虐之后沉入监牢,她要沉睡千年……”
“那一千年完了,罪责必从监牢里被释放,她化身而来,七宗罪责以傲慢为首,他们成长,他们醒来,他们毁灭——旧时代被燃烧而尽,新时代的装点用上了千万人的鲜血——”
“若要抹干鲜血,旧时代要承担苛刑,罪责会变为美德——”
“那些苏醒的古老者奉上灵魂,那些旧时代的腐朽者献出鲜血,‘傲慢’会宽恕世界的罪,谦逊而仁慈地包揽那些恶行——”
这是肖恩牢牢记在脑海中的预言的全部内容。
可现在看来,预言被邓布利多隐藏了一部分,这部分中可能涉及到了灭世预言的解决之道,这条道路需要邓布利多这样的人牺牲才能够达成?
肖恩的大脑不断运转,他试图分析出邓布利多现在的最终目标。
目前的大困境一共有三个,首先,格林德沃时间旅行事故所带来的世界意志注视,这个将在近期解决。其次,蠢蠢欲动的归来者们,对方的来历不清楚,目的似乎是让整个世界变得更加混乱,或者迎接那个肖恩猜想中的归来者首领真正回到现实世界,也就是“吟游诗人”。最后,便是七个罪责的存在,其中以肖恩体内的【傲慢】为首,当【傲慢】彻底苏醒,预言也将正式成立,这个世界将沦为炼狱。
其中,归来者和罪责是有一定联系的——邓布利多还取得了归来者一定程度的信任……
他想同时解决归来者的隐患和七个罪责的降临?
这两者是可以联系到一起并且同时解决的?!
肖恩思考了许多的可能性,但毕竟信息不足,无法得出一个准确的结论来。
这不是他想要的局面。
画像上的校长们显然已经不可能再更多信息,肖恩留下一句“请你们好好思考一下我所说的话”,然后就快步地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在他离开之后,校长们隔着画布无言相视,最后只有长长的叹气声伴随着银器冒出的蒸汽盘旋而上。
走出办公室的肖恩再次打开了有求必应屋的木门,令他意外的是,屋内竟然有人——是邓布利多教授。
自己的权限居然没有感知到对方的出现,不过,正好!
肖恩上前一步:“教授!”
邓布利多摇了摇头:“请听我说,肖恩,请给一个半只脚踏入坟墓的老头子一点点时间。”
肖恩的嘴巴蠕动了两下,最后还是沉默了下来。
邓布利多温和地笑了笑,他轻松地拿过两个软垫坐了下来,并且拍了拍身边的软垫。
“也许我是该跟你好好说一些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