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廿三年夏。
不。
此刻应该已经是绍兴元年了。
绍，有继承之意，兴，则代表天下通达，百姓安乐。
南楚刚刚经历过那么大的乱子，需要一个好的年号。
然而这只是朝堂政客上的想法。
百姓能否安乐，往往无法取决于自身，即便他们再辛苦再努力，如果没有一个稳定的大环境，那终究都是梦幻泡影。
宗门之乱，愈演愈烈。
稽仙司带来的后遗症越来越明显。
楚中天趁势而起，以一介布衣的身份，成为了朝堂客卿。
大有引为国师的架势。
只不过……时间太仓促，底蕴太浅，再加上……楚中天功利之心太盛，朝堂中对他已经有了一些极为糟糕的评价。
但是无论评价有多糟糕，他至少解决了目前南楚面临的巨大难题。
于是乎，百姓和朝堂的骂声，就转移到了那个弑君者身上。
在他们眼里，皇帝等于我爹，即便我爹再荒唐，那也是不是杀的，就算骂都不行。
同样。
连带着被唾骂的，还有那些被遗忘者。
也就是锦山大营中，早早就被南楚上下抛弃的，被遗忘者。
很神奇，他们在守卫边疆时被人忘得干干净净。
现在却被人记起了。
只不过……因为锦山所处地段特殊，他们现在生活的很好。
西边不远就是西凉，那里没有遭受到凶尸的危害。北面则是萧渐离驻扎着，成为他们的第一道屏障。
南边，则是无暇他顾的南楚，和那些想要发家致富的往来商贾。
活在山中，似乎很憋屈，然而日子却充满着平安喜乐。
萧渐离在第一次带着各类山野皮货过来互通有无时，被这里的景象震撼的无以复加。
这里是没有所谓朝廷的。
当然，就更没有帝王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用开大会的形式，排个先后顺序，商量着一起处理。
仿佛卢承林仍然在世的时候。
这种时候当然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那就只好让温裳出面，一个个的去沟通解释，倒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相反，北面辽国故地，却是硝烟四起。
感知到战事的第一天，萧渐离就有所警觉，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警觉逐渐松懈下来。
因为兵祸并未南延。
而这兵祸硝烟，一燃就燃了三年。
……
绍兴三年秋。
李素瑾看着身边这个早已经恢复成成年男子的聂铮，有些唏嘘。
“你倒是不曾怀疑过五先生。”
聂铮笑了笑，擦了擦脸上的烟灰：“谁说没怀疑，只是……我们没法子，只能选择相信他。”
“好在……我们这里的事情，算是差不多了。”
聂铮点了点头，目光悠远：“是啊，真是不容易……”
这三年里，他们一直在北地，所做的事情，可谓是惊天动地。
那便是“统一思想”。
夫子是个庞然大物，仅凭个人之力，谁都知道对付不了他。
甚至……就算在个人实力上能胜得过，也抵挡不住世人的悠悠之口。
然而有的时候做事，是不能顾虑这么多的。
所以……统一思想，集百万魔人之力，兴许可以一战。
“高句丽算是彻底废了，就剩下金叶了。”
聂铮点了点头：“火候已然差不多了。”
“不过按照他平时的风格，应该会先对你下手。”
聂铮笑了：“就怕他不来。”
统一思想和思维避障，是截然相反的两个目的。
所谓的思维避障，是为了给魔人自我成长的空间，之前的五先生一直所做的，便是将思维避障之术散播出去。
但现在……
趁着魔人尚未壮大，必须将思维避障术扼杀掉。
而扼杀思维避障，前提条件便是要有足够强的修为。
目前这群魔人中，最强的便是聂铮，然后是金叶、赵涯和莫怀筝。
只是赵涯和莫怀筝强归强，毕竟被五先生用秘法奴役过，在打破魔人思维避障的能力上，要大打折扣。
加之魔人数量众多，无奈之下，只能和金叶合作。
当时的金叶正在和高句丽朝堂打擂台。
高句丽惧怕金叶这个只手遮天的魔人，因为没有什么可以制衡他，所以明里暗里扶持那些成长较快的魔人，利用分化瓦解的手段，降低金叶的影响力。
聂铮趁机入局，和金叶将这些魔人瓜分的七零八落。
这三年来的征战，都是魔人和魔人之间的。
至于人类……
怕是除了李素瑾，已经没有人类了。
金叶因为下手较早的关系，此时掌控的魔人数量高达一百六十万。
也就是金叶统一了一百六十万魔人的思想。
而聂铮，尚不到一百万。
单看数量，聂铮无论如何也是输定了。
然而两军对垒，看的可不是数量。
……
事实证明，当其中一方认为自己的力量足以俾睨天下的时候，总归会有些狂妄。
尤其还是这辈子没赢过的金叶。
此刻的他真是雄心壮志豪情万丈，想着自己在家族中憋屈，在国度中憋屈，出来求学后，明明那么努力了，偏偏又被聂铮这个变态吊打，依然憋屈。
现在不憋屈了。
一百六十万魔人，只多不少，统统被自己所控制。
自己心念通达之处，便是寸草不生灰飞烟灭。
“五先生？思维避障？统统都是蝼蚁。”
“还有聂不器，此时此刻，你拿什么和我比？”
“只需要一换一，你都挡不住！哈哈哈——”
“剩下几十万人，我便让他们一口一口把你身上的皮肉都咬下来！”
“看你死不死！”
魔人，不是人。
在金叶心中不是。
它们就是自己手中的刀。
用刀砍人砍多了，哪里有不卷刃的？
所以这些魔人是死是活，金叶一点也不关心，魔人死绝了，那就去南边。
把那里的人，统统变成魔人。
到时候，我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我就是这个世界的神！
“你们说，是不是！那个聂不器，终将是我的手下败将！”
金叶怒吼完，一阵秋风裹着黄沙，打着旋儿的从他面前扫过。
除了沙沙树叶声外，再无其他动静。
金叶扭头看了看旁边那群早无独立意识的魔人，尴尬咳嗽两声。
“聂不器啊聂不器，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