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额头的愁绪更加凝结。
小妇人没有什么大的愿望,丈夫还在世的时候,只希望夫妻恩爱,能生个听话的子嗣就更好不过了,但丈夫去世了,曾经的愿望就成了镜中花水中月,不可捉摸。好在何氏的心态一如既往,哀愁有之,难过有之,却如王凝之所要表达的意思:丈夫死了,生活还要继续,想来丈夫是不希望还活在世上的小妇人抑郁生疾。
蓝天之下,门前,何氏遮住并不刺眼的阳光。
想要留在王家安心守寡,如今看来,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无法实现了。
毕竟就个人而言,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即便狠下心来能拖个许久,时代背景之中也会有人说她可歌可泣,但对手是一个家族,这就注定她的失败,女子的命运不由自己掌握,她……终究不是谢道韫。
“嫂子不想要改嫁?”王凝之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疑问,却不知是在询问何氏,还是自己肯定的发言,只是在说完之后,并不等待何氏回答,就站起来,身体修长健美,盯着何氏,目光在何氏犹有愁绪的眼角打转儿,他走过去,握住何氏不知所措的手,用力地握了握,笑道,“嫂子不会改嫁的……”
“二郎……”被握住手的何氏羞红了脸。
“秋日将至,我曾应下嫂子要去栖霞山赏红叶,时未达成,怎会放任嫂子离去。”王凝之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有人对嫂子说过吗?害羞起来的嫂子脸蛋儿比红叶还要红……好了,我们出去吧,再晚些,就要被令姜怀疑了……”
何氏急忙收回手,心脏砰砰乱跳,不知怎么的,被王凝之握住手,她竟没有嫌弃,反而带有羞意,让她懊恼,只是犹豫之时,王凝之已经和谢道韫他们说起话来。
当下不再迟疑,重整心情,紧随而去。
……
谢道韫声名远扬,江南之地,隐约有第一才女的美称,这并不仅仅是美称。
只会吟诗作赋的女子,最多也是名伶歌姬一般,供人玩乐,这个时代诗歌终究属于下乘,消遣之用,并不会以此划分高下。谢道韫的聪慧,更体现在与人交往、清谈之上,倒没有假,实际上在王凝之看来,所谓清谈,其实与辩论学有很大的相似性,极端一点,与诡辩论更为贴切,清谈过程之中考究的是一个人的学识程度、反应程度、机敏程度以及个人口才等等,能够做到清谈名家的人,可能不善政务,却一定是聪明人。
江南地区只有两个季节,夏季与冬季。
夏秋交替阶段的晚上,已经有些寒冷了,白天还好些,感受不明显,到了晚上,露水浓重,湿冷的感觉让人很不好受。
王凝之这边就早早地将厚一点的被子搬了出来,白日已经拿出去晒过了,如今房间里只有夫妻二人,王凝之在泡脚,谢道韫在整理床铺。
是嘴上终究不停地在说着话,夫妻二人除非闹矛盾,否则很少有说不上话的时候。
“今日在嫂子那边,虽然嫂子一如平日那般,说些玩笑话,也会开心微笑,只是我总觉得嫂子有些事在瞒着咱们,眉角含愁,不知郎君可曾发现?”将床铺整理好的谢道韫走过来,在王凝之身前停下,也不嫌弃,蹲下去就要帮忙洗脚。
王凝之一抽搐,不过很快安稳下,放任妻子撩起水给自己洗脚,只觉得脚心痒痒的,比干泡脚舒服多了,他舒展了身子,开口道:“自是发现了,甚至我还问出原因来了。”
“可是与庐江何氏有关?”拿起干毛巾给王凝之擦干净,这才站起来,端着水盆,却并没有走。
“娘子真是聪慧,一点就通,既与庐江何氏有关,那么你猜猜看,嫂子在发愁什么?”王凝之褪去外衣,趁着谢道韫出去泼水上了床,躺在被子上,嗅着被子上阳光的味道,全身上下的毛孔都打开了,异常地舒服。
直到谢道韫走回来,熄了多余的蜡烛,只留下床头案几的一只烛火,与王凝之一样,褪去外衣,只穿着贴身的小衣,将完美的身材淋漓尽致地勾勒出来,无论是初具规模的高耸,还是纤细到盈盈一握的柳腰,长发随着动作儿飘动,散落下来,混杂在脖颈间,与裸露出来的大片大片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不经意看过去的王凝之愣了片刻,以至于二人之间的氛围都变得暧昧起来。
谢道韫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被王凝之看得脸上渲染红晕,犹如涂抹了胭脂一般,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仿若仅存的身体心理本能般,羞答答地上了床,撩起被子钻进去,将整个身子笼罩进去,被黑暗覆盖之后,才有了些许理智,伸出小手捅了捅被子上方的王凝之,娇嗔道:“莫不成庐江何氏逼嫂子改嫁?”
这种事情倒是常态,前夫死了,小娘子还年轻貌美,没有子嗣,改嫁便是稀疏平常之事,无论是娘家还是婆家,都不会说些什么。
王凝之钻进被子里,感受到谢道韫身体散发的香味与温度,心中柔软,伸出手将妻子揽进怀里,紧紧抱住,却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说话的气息打在妻子的脖子上:“嫂子大抵是不愿意改嫁的,何况以王家来说,即便嫂子不改嫁,家里人也不会让嫂子受到委……”
良久,唇分。
谢道韫迷离着双眼。
“小妹也要嫁人了,我们还未圆房,本想等娘子年岁再大些,可奈何娘子风情绝代,让人难以忍受……小妹嫁人那天必是吉日,我们也圆房吧……”亮晶晶的眸子互相对视,王凝之又低下头吻了吻妻子的红唇,“只是可惜了嫂子,虽不会受到委屈,却要独守空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