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桃树被连根拔起,散乱地倒着,虞甫却任由奴婢们处理,自己无心理睬。
他觉得有些困惑,夹杂着释然与苦涩的困惑。
曾经的他隐约感觉出小妹虞南子对自己的感情,似乎有些超脱于兄妹情,他毕竟是极其敏感的,尽管虞南子偶尔会隐藏,但拙劣的手段还是会在他眼中现形,这让他一直不敢正视,假装自己看不出来,如此这般保持着亲兄妹的感情……显然他虞子美再如何荒诞不羁也不至于和亲妹妹乱0伦吧!
然而,人的思维在条件限制中是有限的,比如现在,他卧坐在草亭中的软榻上,轻轻摇晃着身子,案几上的热茶逐渐变凉,糕点依旧完好没有被碰过,他的目光流转在满地桃树的桃园之中,偶尔会向上看几眼变化莫测的云彩。
心里空落落的。
虞南子自从新婚那晚吵架之后就一直没有联系过虞甫,兄妹两个之间似乎产生了膈膜,谁也不去主动联系谁,这让虞甫感到很烦躁,他不得不思考自己是怎么了,虞南子缠着他的时候他觉得烦,如今不理睬他了他又惦念着,然而这又不是所谓的男女之情,纠结的要死,他何时产生过这种复杂心情,自然不懂如何调节。
“人回来没有?”他敲了敲茶几,冲着旁边的小厮询问。
“没呢。”小厮哭笑不得地答道,“大郎,桃园距离郡城总有些距离,你都已经问过好些遍了,这一来一去都要时间,你再等等……”
虞甫撇撇嘴,干脆站起来,走到小厮身边,看着小厮还想说话,急忙道:“闭嘴,跟我出去一趟。”
桃园占地面积还是很大的,只是这边属于偏路,以往有人来游玩的时候大多走正路,反倒是像王凝之上次那样走这边的路偶遇许慎和虞甫谈话的事,在别人身上很少发生。
一路上尽是折枝倒伏的桃树,由于位于外围,算是最近几年扩建时新近种下的,还没有到结果的树龄,即便如此,也足以影响虞甫的心情,索性他留在桃园中的奴婢都是有经验的,根本不用他指挥,就在有条不紊地休整着。
靠近桃园口时,前面凑着一群奴婢,虞甫走过去,还未开口呵斥,身边的小厮就已经过去将那群人拉扯开,询问道:“什么事,不干活了?在这里凑这干嘛。”
这群奴婢这才看到虞甫,急忙行礼,其中一人指着外面回道:“大郎,外面有一群郡城来的武卒,不知要做甚,聚集在外。”
“武卒?”虞甫有些诧异,拨开人群走过去,站在大门前,看着不远处的一群人,正是郡守府的武卒装扮,站的位置则是山路,从哪里有一条人工开辟出来的小路,可以通向山林。
那边的武卒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动,毕竟虞甫身上的衣服与奴婢的衣服有很大的区别,桃花居士(旧号,现在叫桃花仙人)在这边的名气很大,不一会儿,从武卒中走出一个人跑过来,靠近虞甫时说道:“没想到竟引起了居士注意,实在是罪过。”
虞甫不以为然,瞅着武卒手中的铁锹,示意道:“你们一群人拿着这东西,是要去山上?做什么?”
“勘测山林,看看哪里可以取材……居士应当知道,飓风过后多了不少难民,屋舍被毁,听上面说,府君有心统一规划民宅……”武卒缓缓说着,片刻后道,“这是我听说的,居士想知道更清楚些,只需稍等片刻,待后面的中部督邮赶至,便可仔细询问。”
“中部督邮?我记得是叫黄显吧,不是死在郡狱了吗。”
“府君新选了一批官员,如今的中部督邮由曾经的东部督邮杨龄替代。”
“这样啊……”虞甫点点头,目光掠向远方,伸出手指着远处的黑点问道,“你说的中部督邮可在那群人之中?”
远处是一群武卒护卫着几架牛车在缓缓走来,从武卒这边得到答案之后,虞甫便挥挥手让他离开,等着那边的队伍走过来,这才迎过去——不管怎样,他算这边的主人,理应接待一下。
三架牛车,两个有篷。
第一个牛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第一眼看过去,虞甫就知道这和自己不是一路人,不过很快笑笑,用人方面,王凝之倒也一直秉持着王凝之的信念,他便和这个叫杨龄的中部督邮打个招呼,然后就惊讶地看到虞南子从第二个牛车中走下来。
“南子,你怎么来了?”虞甫一愣,不过很快露出微笑,“终于舍得来看为兄了?”
虞南子依旧风情万种,只是保守了些,衣服依旧是紧身的黑色长裙,上身却罩着一个小褂,将锁骨以上的嫩白肌肤遮住,她走下来,瞥了虞甫一眼,说道:“兄长怕是多想了,我今儿过来啊,是与你说一说叔平拜托的事。”
虞甫一愣,连旁边的杨龄都不管了,转身对着虞南子问道:“叔平?王叔平?”
“没错,就是叔平。”虞南子笑眯眯地回应道,对杨龄说道,“杨督邮桃园请,不用焦躁,我来与我兄长谈。”
杨龄笑着回应,随着二人进入桃园,他毕竟是个寒门出身,如今虽有官身,见这两个世家子弟依旧有些低人一等的感觉,而且看虞甫的样子,似乎有话要说,不知不觉,他就走慢了一两步,任由前面兄妹两人说话。
虞南子身材完美,修长而柔和,腰肢纤细,走动着,速度却很快,似乎并不像与虞甫说话,走在前面……但虞甫别扭啊,虞南子这样对他说明还在生气,这倒在情理之中,但提起王凝之的名字,总让他感到一丝古怪,当即赶上去走在虞南子稍前面些,这样回头既能和虞南子讲话,也能看到杨龄。
他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顺势拿起头上的草帽,给虞南子扇着风,开口说道:“我知道南子还在生为兄的气,为兄也早已反省过,错在我,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不想说这个,那行,咱就不说这个,只是一点我不清楚,你竟是替王叔平过来与我谈事……这,为兄想不明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