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街道上虽然处处张灯结彩,建筑的幕墙灯光也都换上了喜庆的红色,用花体写着大大的“福”或更加简单粗暴的“喜迎新春”类似的话语,但街道上不论是车辆还是行人,都较之前稀疏了很多。
想来是因为,都和家人待在一起的缘故。
和家人……
想着的肖风月,不觉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一抹忧愁涌上心头。
“老哥,我来帮你!”背后,传来那名少女清脆明快的声音,回过头肖风月看见,白雪蹦蹦跳跳地跑到厨房边上,帮着那从一早就开始忙着筹备所谓年夜饭的男人做事。
但说实话,在这方面,白雪就要显得笨拙很多。
没多久她就成功地帮了倒忙,给白然添了不少麻烦,包括但不限于摔碎了一个盘子,毁了一道菜等等。
少年虽是在插着腰训斥,但脸上没有真的怒容,反倒是眼皮子底下荡漾着一抹浅浅的,温和的笑意。
自己属于这里吗?
肖风月不仅要问,双臂撑着栏杆。
十二月的冷风顺着领口倏地涌入,侵蚀着少女的体温,让她不由得稍微瑟缩了一下肩膀,将衣领收拢。
“但,自己还能属于哪里呢?”
她继而又产生了困惑。
一个巨大的困惑,复杂而沉重,使她眼神黯然,目光空洞,就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望着栏杆外的哪里。
“好了,肖姐姐你也别再多愁善感了,快过来帮忙吧!”但在思考时,白雪的声音却在她的背后响起。
“我才……”肖风月露出笑容,转过身忙辩解说:“”我才没有在……
不等她说完,白雪就上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拖进了屋子里。
“好啦,那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现在,过来帮忙!”白雪以半命令式的口吻,不容肖风月拒绝。
至少,在那想要推脱,逃避的话语涌上咽喉,化作实际的语言说出之前,肖风月已经被拉倒了哪里。
那个忙碌的少年面前。
“别听这丫头的,我可以做的过来。”白然说着,小小地瞪了一眼白雪,甩了甩自己手上的的水珠,然后在围裙上粗糙地抹掉。
“我一个人可以做的过来。”白然接着说。
“不管,我就是要帮忙!”然而,白雪却倔强的像是一个孩子,更像是在耍赖地提出着要求。
“总不能所有的事情都让老哥你一个人承包吧。”说着,白雪调皮地挤了挤眼睛,从白然手里夺过了要洗的菜。
白然一时无语,瞄了眼肖风月,苦笑一声说:“添乱的人,有一个就够了。”
虽然白然说的话不假,肖风月对做家务以及烹饪都毫无经验,但一听肖风月就火了,心中激起了一股强烈的好胜心。
“”什么意思啊你,谁说我就只会捣乱了!”肖风月像是开了闸似的,找到了什么宣泄口,大刺刺地上来拧住白然腰上最软的一块肉,在他吃痛的呼叫声中,肖风月也是强行挤到了不算宽敞的厨房台前。
“你这个也算是洗过了吗?这些泥土是怎么回事?”
“咳咳,这不是为了锻炼老哥你的眼力吗……”少女别过脑袋,咳嗽着,一脸心虚地扯着谎。
“还有你,切的这叫什么土豆丝?这是土豆块啊!”
“哪有一开始就要求这么高的!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没有下过厨的我吗?”但被白然训斥的肖风月,反而双手叉腰,理直气壮。
“是你说你刀功不错的……”白然无力吐槽。
“但谁知道菜刀这么难用。”肖风月也被说的不好意思,而她所谓的“刀功”当然也不可能是从厨房里练就出来。
但好在,两人都不笨,也都是真心想要帮忙,因此在过了一会儿之后,便也做的有声有色起来。
而在最初一段时间的混乱之后,三人有条不紊地料理着剩下的菜品。
时间,是下午的三点半。
时间当然还早,但那张桌上,已经堆满了十几件白然用心做出的菜肴。
曾在餐厅帮过工的他,曾有不少掌勺的机会,因他是为火焰能力者,关于火候的把控也相当出色,因此只要记好了调理方式,做出的菜基本上也就没有难吃的道理。
三个人吃十几样菜,自然是吃不完的。
平日里,白然可舍不得这样的挥霍,但今天格外特殊,他也便不介意为此破费。
况且年夜饭的精髓,用白然已逝的父母的话来说,也就是慢悠悠地吃上几个钟头。
只是坐在桌边之后,三人竟然皆尽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还是白雪打破了沉默,她屁颠屁颠跑进她的房间,出来的时候左右手里各拎着一打啤酒。
“别愣着,来,我准备了这个。”白雪说着,又一屁股坐下,抱几罐啤酒上桌,就先“嗤”地为白然开了一罐。
白然歪着眉头,瞪着白雪。
“这你是哪来的。”他问。
白雪耸耸肩。
“便利店里拿的。”
“不,我问的是,你买这干嘛。”白然不喜欢酒精,天然的不喜欢。
他既不喜欢酒的味道,更讨厌喝酒之后那种难以自控的状态。
“当然是喝。”白雪这样的回答,当然还是在回避白然的提问,但白然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打算喝之后,也没有继续再问。
“诶,那肖姐姐喝吗?”白雪撇了撇醉,稍微对白然的反应有点失望,只好转向肖风月问。
肖风月摇摇头,露出一脸苦笑。
“我不会喝酒。”上次醉酒的经历,对肖风月而言可不算什么美好的回忆。
也是那段记忆空白,让肖风月反而坚定地对酒深恶痛绝起来,理由和白然类似。
“算了,你们不喝,我一个人喝好吧。”白雪赌气地鼓起脸颊,说着就将那罐酒往自己杯子里倒。
“你这丫头,难道又想暴走不是。”白然翻了个白眼,等着她将那罐就从她的手里夺了过来,一面教训道。
“那我这两打酒不是白买了吗!”白雪怨念地说着,低头看了眼自己脚边的那些酒。
“爸爸妈妈他们,还挺喜欢喝酒的。”她轻声嘀咕着说。
但此言一出,正打算教训她的白然却愣在了原地,嘴唇微微张大。
“你想起来了?!”白然站起来,惊问。
白雪才猛地意识自己说了什么,自己也感到吃惊地捂着嘴唇。
“不,我只是下意识就……但……”白雪摇了摇头,露出有些痛苦的表情:“但是没有那方面的记忆……”
一只纤细,修长,美丽的手,忽然从白然的背后伸出,捏住了他手中拿着的那罐啤酒的边缘,涂着粉色的手指轻轻一撬,便将它从白然的手里夺下。
“”不是和你强调了很多遍,白雪失忆的原因是因为永久性的脑损伤,你为什么还总是期待着她能够想起来。”
随着那只手出现的,还有一个白然无比熟悉的,带有嘲讽意味的声音。
白然立即回头,发现莲不知何时就站在自己的背后,而且靠的是如此之近,以至于她呼出的气息,都是如此进准地喷到自己的脖颈位置。
“好久不见,白然。”
“难得的年夜饭,竟然也不叫我,真是令人伤心。”
莲笑着,说罢昂起脖颈,将那罐啤酒凑近殷红的嘴唇。
她的咽喉微微动着,肩上披着的发丝因这动作而如同黑色的瀑布般垂挂而下。
很快,那罐啤酒被她一饮而尽。
白然眯着眼,盯着忽然出现的她。
稍微意外她的靠近,自己竟完全没有觉察,但一想也可能是当时自己过于激动所以忽视,也便没有在意。
“分明是我联系你,你都全无消息。”白然等着她,说着反而是他颇有怨言。
因她的不做声,白然可没少担心。
“呵呵呵呵。”听着白然的话,她笑了,笑的花枝乱颤,眯着的眼眸里甚至溢出眼泪,看样子是笑的真实开心。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她说着,一副完全不见外的模样,也不等白然介绍,就径自在白然边上的座位坐了下来,十指交错,托举这下巴。
“你好,我是白然的好朋友,莲!”莲笑靥如花,朝肖风月自我介绍。
注意到莲的时候,肖风月就感到有些坐立不安。
见到她和白然白雪如此熟悉的时候,她的心中更是升起了一股没由来的危机感。
这个莲是什么人?
和白然是什么关系?
这样的问题,情不自禁地涌上她的心口。
“她才算不上什么好朋友,真是好朋友的话,又怎么会坑我坑的这么惨。”白然回到座位,斜斜瞪着莲,吐槽说。
“那天的事情,我也是有苦衷的嘛。”莲白了一眼白然,眼里满是歉意与感激:“不过,确实多亏了你的帮忙。”
“这点上,我会补偿你的。”莲继续说着,忽而眯起眼睛,以相当暧昧,仿佛要勾人魂魄似的**声音,凑近了说。
“用我的身体。”
听着的白雪当即大笑起来,白然则是早就习惯地翻了个白眼,知道莲又是拿着自己消遣。
沉默无声,感觉自己脸上发烫的,大概就只有白然对面的那位少女。
“这个女人,举止如此亲昵,难道是白然的……”
慌乱的情绪,随着这般念头的产生,竟也不知为何开始在心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