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京城中流言甚嚣尘上, 十二颇为担心。奈何公务繁忙,只得歇了回京劝乾隆的心思。趁着大雨过后, 天气凉爽,娇娇带着满果从太原赶来, 陪十二一起察看地里庄稼。顺便说一说,这次满果满月,都有多少个晋商太太送礼。又是如何一一回礼的。
十二点头,“都是后院的事,你处理就好。只要经常跟我通通气就行。免得前头出了什么事,你不清楚。”
娇娇点头,“是啦, 十二爷, 您就放心吧。有我在,咱家后院,想闹都闹不起来。”
十二一笑,“就是想闹, 那也得有人跟你闹不是?”
娇娇抿嘴, “没办法,谁叫我有个知道疼媳妇的好婆婆呢!”
俩人正在说笑,外头小林子急匆匆来报,语气中还带着哭腔。“爷,福晋,京里来信,说那拉家老太太前天去了。万岁爷下旨, 命二品以上诰命前去哭灵。”
娇娇听了,拍拍胸口,幸好,自家爷爵位不算高,自己这个贝勒福晋不在二品以上之列。
十二皱皱眉,叫小林子下去,叹口气:“好歹也是咱们外祖母,只怕,又要回去一趟了。”
娇娇这才明白过来,拍拍手,“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我说,万岁什么时候,这么重视皇后娘家了?”
京城里头,这时候正闹得沸沸扬扬。眼看十一贝勒一脉就要压倒十五贝勒,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哪知,入了秋,事情反而有了转机。下了几场大雨,天气潮湿阴凉。许是天气不好,缠绵病榻,死了十来年都没死成的那拉老太太,居然这时候毅然决然地撒手人寰。
乾隆皇帝刚从圆明园回到紫禁城,大事小事忙的焦头烂额,便得了这消息。恨不得哈哈大笑,到底是丈母娘疼女婿,知道如今朝堂不稳,赶紧递上来个梯子。于是乎,乾隆皇帝难得摆起孝顺女婿的谱来,带着皇后,亲自祭灵。还要求三品以上诰命前来哭灵。
他这么折腾不要紧,可是把那拉家给吓坏了。傅敦远在东北,接了报丧,急匆匆赶来,如今正在路上,家里没有个男人主事。那拉太太又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又是守灵又是招呼客人,本就忙不过来,听了乾隆这话,头一晕,倒在棺材前头。
再看灵堂里其他亲眷,皆是远房来凑热闹的,就是有心帮忙,平日里少来往,对着那拉家上下,也压不住场子。
舒倩含泪叹气,轻声劝乾隆,说娘家卑微,母亲素来低调,哪能受得起那么多贵妇参拜。况且,娘家连个主事的人也没有,要是贵妇们来了,不小心怠慢了,岂不是让母亲在天之灵不安吗?
一番话说的至情至理,乾隆明白过来,依旧让二品命妇前来。从内务府拨出几个能干的人来,帮着那拉家管事撑门面。
舒倩还要再劝,乾隆摆手,“就这么定了。”皇后啊,朕知道你为难,可是,如今,把岳母顶出来,是最好的办法。总不能,让十一、十五继续干架,闹得朝廷失去平衡吧?
舒倩回宫以后,躺在床上想了一夜,第二天天蒙蒙亮时,才闹明白乾隆突然这么重视丈母娘的真实意图。哼哼冷笑一声,开始装病,卧床不起,闭宫谢客。
前朝得了哭灵旨意,反应不一。刘墉因为处理雷劈事件不力,几天上朝都是老老实实,不敢做出头鸟触了乾隆霉头。今天终于炸毛,跪在乾清宫,大言此事不合规矩。要知道,命妇哭灵,那是太后、太妃中的皇贵妃才有的待遇。
乾隆眯着眼瞥瞥下头跪的身影,心中喟叹,刘墉也老了,看看,背都有些驼了。罢了,给你放几天假,回家好好歇歇吧。当即佯装大怒,说什么刘墉不知体谅皇帝一片孝心,令他在家面壁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出来。说完,一甩袖子,带着一帮太监宫女走了。吴书来临走时,得了乾隆眼色,托着佛尘大喊:“无事退朝!”喊完,赶紧跟在乾隆屁股后头溜了。
众大臣无比同情地看着刘墉跪在大殿上,三三两两散去。唯独十一叹口气,多好的机会,硬是叫十五他们一家躲过去了。就连十二弟的师傅刘墉也跟着受罚,唉!
十五妻族钮钴禄家那些人则是庆幸。看来,万岁爷还是挺疼十五贝勒的。当天,就有不少人到十五家去探望。
十五得了好消息,心情好了,伤便好的快。那拉老太太入土为安后没几日,就能起床走几步了。
十二带着娇娇哭祭过外祖母,在皇后身边守了几日,看着皇后身体渐好,放下心来。傅敦因是那拉老太太唯一的孙子,留在京中守孝。十二悄悄见他,说说如今局势。傅敦点头,“十二爷放心,我虽然帮不上大忙,但至少不会给你添乱。家里那口也是个实诚人,必然不会给姑姑惹麻烦。”
十二点头,“你在东北的地和铺子,还是像以前就好。不必十分担心,凡事有我。”
表兄弟俩说罢这些,各自回家。路上,十二经过十一贝勒院墙外,坐在轿子里想了想,回家换了衣服,便带着礼物出来,亲自到十一府里,邀请他一同去看望十五。
十一一听,心里就乐了。十二弟啊,如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十五因为他给雷劈了,我反而没事,正恼我呢。你倒好,上赶着叫我去找抽不是?
有心说不去,十二笑呵呵说:“十一哥,你看,我连咱两个的礼都备好了,你要是不去,我一个人,总不能上两份礼吧?”
这个嘛,有冤大头凭嘛不宰?十一当即一笑,衣服都不换,就跟十二并肩出门。顺便还说:“既然如此,哥哥不去反倒失礼了。十二弟啊,哥哥家里马车车轴歪了,昨天叫他们拿去修,还没送过来。哥哥借你的马车坐坐?”
十二一笑,“那自然好。就是弟弟马车太小,十一哥要受委屈了。”
“不委屈不委屈。”哥俩好地搂着肩膀就出门。好巧不巧,十八、十九也奉皇后之命,来给十五送伤药。正要进门时,见到十一哥坐着十二哥的马车来,十八抿着嘴对十九小声说:“十一哥哥真抠门,出门儿还要蹭车。”
十九淡然一笑,想起五嫂的话,不置可否。心里感慨,五嫂啊,你已经贵为亲王妃,还有什么不知足?整日里,撺掇着西林觉罗氏跟几位皇子斗,也不怕把自己折进去。你以为,西林觉罗家还跟雍正爷在位时那般显赫?幸亏这次那拉老太太死的是时候,要不然,露了你娘家的野心,叫皇阿玛惦记上,看你怎么哭?
想到这里,再想想自家额娘那木头性子,十九不由感慨,这婆媳俩要是换换个儿,说不定,自己还能争上一争。如今,看看十二哥哥,心中喟然,算了,算了。学五叔,做个闲散王爷罢了!
正想着,十一、十二走近,十八连忙拉着十九给哥哥们问安。兄弟四人齐聚,早有人到里头通报。十五有伤在身,不能出门,贴身太监小顺子带着人迎出来,请进正房。
十五听说十八、十九是奉皇后之命前来送药,急忙起身对着紫禁城方向磕头谢恩,对着哥儿几个笑说:“上次皇额娘送来的药尚未用完,怎么又送了?麻烦两位弟弟,还要跑一趟。”
十九一笑不语,十八倒是嘿嘿笑着回答:“也不全是为十五哥哥一件事。弟弟们也想借机出来逛逛城。这才跟皇额娘身边总管太监抢差事来着。”
他这么一说,几位哥哥都笑了。十一摸摸十八的头,“你呀,眼看都到娶亲的年纪了,还是这么贪玩。”
十八抬头,“不趁着没人管赶紧玩,等将来娶了福晋,成天看着,还怎么玩?”
他这么一说,哥儿几个更是笑的厉害。说来也怪,十一家里还算好些,长子是庶子,福晋纵然家世厉害,后院该有侧福晋、通房格格,那是一个不少。十二、十五则是只有嫡子、嫡女。十二不说了,常年在外,加上皇后刚死了娘,也不方便往他院子里放人。十五福晋可是颇有贤名,怎么也没个侧福晋?
十五看看众兄弟探询眼光,咳嗽一声,向门外喊:“小顺子,爷该吃药了。”
兄弟们一看,罢了,不爱说就不说吧,看着十五吃了药,陪着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几句话,看着外头日头快到正午,也不吃饭,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便相约告辞出来。
十五福晋带着丫鬟们到正房去看十五,看看屋里空荡荡的,笑问:“怎么,兄弟们都走了?”
十五倚在床头一笑,“不走,还等着蹭饭吗?”
十五福晋陪着笑笑,知道他们兄弟面和心不和,便带着人伺候十五吃饭,不再提了。
出了十五贝勒府,十一依旧坐十二马车,十八、十九则是缠着一块走,好容易出来一趟,自然是赶紧求着哥哥们带着四处逛逛。
十一一听,赶紧摇头,“你嫂子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叫你们十二哥哥带着去吧。”笑话,带着弟弟出来,还不得我掏钱。这种事情,坚决不干。
十二无奈,经不住两个弟弟百般哀告,点头应允,“好吧,咱们先送十一哥回府,等会儿我带你们去吃饭,吃完了饭再逛逛。”
十一听了,有心说我也跟着去蹭吃蹭喝吧?又抹不开面子,只得像模像样地嘱咐十二,好生看着弟弟们,别走丢了。
跟着十八、十九两位阿哥出宫的太监、侍卫们拉着空车,紧紧跟在后头。一面走,一面琢磨,这个十二贝勒可真厚道。怪不得,兄弟们都爱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