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过年了,跟去年一样,大街小巷到处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新年歌曲、新年装饰物再次充斥了岛国的每个角落。
这天,苏菲忽然接到了谭正的电话,告诉了她一些杨学才妻子的情况。
杨学才的妻子在八月份生下了一个儿子,两家人都为这个小生命的到来开心不已,可是她却一直没有接到杨学才的电话,也没有收到任何来信,于是她接连给杨学才写了几封信,将生下儿子的喜讯告诉了他,可是所有寄出的信件都如同石沉大海。
谭正几天前给杨学才的妻子打了一个电话,告知了她杨学才已经去世的消息,她开始的时候怎么都不相信,后来谭正跟她讲了事情的经过,她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谭正说:“当时杨学才的妻子悲痛欲绝,根本无法继续接听电话,我只好先把电话挂了。”
苏菲听了谭正的讲述,想象着当时的情景,不由得泪眼汪汪,她替杨学才感到不值,非常同情杨学才的妻子,也可怜那个刚出世的孩子。联想到前不久突然离世的Mr Eric,想到在吊唁棚里她看到Mr Eric的家人,特别是他的妻子伤心难过的样子,还有那个冰冷的墓地……,她真想问问老天爷,为什么要让人们经受这样生离死别的痛苦?
谭正告诉苏菲,他在隔天又给杨学才的妻子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杨学才的遗体在他同事们的帮助下已经火化了,他的骨灰现在暂时停放在新加坡的骨灰堂,他问她骨灰该怎么处理?杨学才的妻子说她没有机会来新加坡,希望能有人回国时帮忙把骨灰带回去。
谭正在电话里对苏菲说:“过年我需要回国一趟,我看要不然我回家的时候在郑州停一下,把学才的骨灰带回去?”
苏菲感激地说:“那太谢谢你了!费用如果不够,我们这里可以想办法。”
谭正说:“不用,我想办法吧。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地把学才送回家。”
殷欣听了苏菲跟她讲述谭正的来电后,内心非常同情杨学才妻子的遭遇,她能想象得出,当这个年轻的妻子听到那个为了追求美好生活的丈夫客死异乡的噩耗时,该是何等的肝肠寸断!
自古以来,人们一直都不得不面对生与死这个亘古不变的话题。当新生命到来的时候,人们欢天喜地迎接着他的到来,他给人们带来了欢笑,带来了希望。当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人们又不得不满腹哀伤地送走亡灵,人们之所以悲伤,是因为要割舍,割舍掉跟死者之间的所有牵挂,这种割舍带给人们的痛苦是深刻的、长久的,它终将陪伴我们的一生。
《诗经·唐风·葛生》里这样写道: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这段诗词翻译成白话文就是:
葛,生长覆盖住荆条,蔹蔓,生在田野。
我的爱人葬身此地,谁来陪伴他孤独的居处?
葛,生长覆盖酸枣树,蔹蔓,生在坟头。
我的爱人葬身此地,谁来陪伴他孤独的睡眼?
角枕灿烂啊,锦缎被子鲜明啊。
我的爱人葬身此地,谁来陪伴他孤独的白日?
夏季的天酷长,冬季的夜漫漫。
只有我也百年以后,才能到这儿与你共同居住!
冬季的夜漫漫,夏季的天酷长。
只有我也百年以后,才能到这儿与你同处一室!
读了这样的文字,有谁能不为这年轻的寡妇落泪?又有谁不为那个刚刚出世的婴孩伤心呢?
人类面对死亡总是如此的无奈,殷欣在对此发出无限感慨的同时,也被谭正的正义举动所感动。千百年来,我们华人就有助人为乐的优良传统,也有很多名人佳话,比如严植之救人急难、王羲之助人卖扇、辛公义改变陋习、李士谦乐善好施等。现在,整个地球都连为了一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何况是一奶同胞的兄弟?
午餐时间,殷欣问苏菲:“过年你还真的去老板家啊?”
苏菲答道:“今年不想去了。”
殷欣知道苏菲是怕触景伤情。去年她跟苏菲在老板家碰到Mr Eric和他太太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今年Mr Eric虽然不在了,他的太太有可能还会去参加聚会,到时大家相见,情何以堪?于是,她说道:“我也不想去。”
苏菲问:“你是不想见到Alan?”
殷欣点了点头。
其实这几个月,殷欣都有意在躲着Alan。写字楼工地设备层的施工早已完工,那个工地跟她已经没有什么关系,她现在全力以赴地在做着她负责的后港项目。有好几次Mr Pang带她去后港的工地后说要去写字楼工地,她都推说办公室有事情要忙,让Mr Pang先送她回了办公室。她跟Alan的那一段情,是她心底永远的伤痛,她不想再去揭开这块正在渐渐愈合着的伤疤。何况,Alan刚刚新婚不久,正在享受着甜蜜的二人世界,她去凑什么热闹?
殷欣把话题岔开了,说道:“前几天,我去我那个后港的工地碰到了Mr Tan,他邀请我们过年去他家坐坐。”
苏菲一听,高兴地说:“好啊,Mr Tan的人不错。”
殷欣听苏菲说愿意去Mr Tan家过年,就兴奋地说:“其实,Mr Tan跟我说过好几次了,我一方面是太忙,另一方面是不想一个人去,现在我们两个去就太好了。”她停了一下又说:“你知道我有教补习,我的学生家长也邀请我去他家过年呢!要不然你也跟我去吧?”
苏菲摇着头说:“你的学生家长邀请你去,我去算干嘛?我又不认识他们,你去吧!”
殷欣笑了笑说:“那好吧。”
回到办公室,殷欣马上给Mr Tan打了电话,跟他说她和苏菲过年会去他家拜年。
Mr Tan一听非常高兴,时间定在了初五。
接着,殷欣又给张太太打了电话,说她过年会去她家拜年,张太太一听也是很高兴,时间定在了初三。
年三十的晚上,殷欣照例去给父母打了电话,父母一如既往地叮嘱殷欣照顾好身体,注意安全,跟同事搞好关系,她一一答应着。其实,她很想从父母的口中探知一些关于肖军的情况,两人毕竟有过五年的恋情,只差一步就步入婚姻的殿堂,但是肖军现在已经是有家庭的人,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父母没说,她也不好意思问。
挂了电话,殷欣没有着急回家,她走到了附近的公园,找了一张露椅坐了下来,抬头仰望着只剩下一条弯弯细线的月亮,想着到新加坡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一桩桩事情,她感慨万千。原本要等她在新加坡工作两年后回去结婚的肖军突然婚变,给她来了一个措手不及,这时她才知道,原来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在分开之后竟然会变得如此之脆弱,可以说变就变。还有Alan,如果不是他家人的干预,今天原本她是要跟Alan回马来西亚见他的父母的,谁知,还没等到她去马来西亚,Alan的父母倒先来看她了,他家里的变故也是出乎她的意料。她感觉,仿佛所有的一切,冥冥之中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让她这个远离家乡和亲人的弱女子,注定要孤独地面对人生的风风雨雨。
公园里除了殷欣没有旁人,在这除夕的晚上,有谁会像她一样独自坐在公园里“赏月”呢?她看向周围的万家灯火,此时正是人们欢天喜地、阖家团圆的时刻,好像天地间,只有她一人形单影只地行走在人生的旅途上。
殷欣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她想起了李白的那首《春夜宴桃李园序》中开头的几句:“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这几句话的意思是:天地是世间万物赖以寄存的旅舍,光阴岁月不过是千年百代的匆匆过客,漂浮不定的人生如同梦幻一般,又有多少时间可以让我们尽情欢乐呢?这首诗词表达出了李白潇洒飘逸的性格和他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的人生追求,以及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
想到这里,殷欣不仅在心中感叹道:诗仙李白在一千多年前就能把人生看得如此之透彻,他都能放下放下仕途、云游四海,何况我一个普普通通的现代人!既然“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何不放下过去,去享受短暂的生命,沉湎于过去只会让自己的生活愈加灰暗,只有向前走,而且要微笑着走下去,才不枉到世间来一回。她的嘴边渐渐浮现出微笑,然后站了起来,向着回家的方向走去。她对自己说:从今天开始,我要微笑着面对生活。
初三上午,殷欣穿了便装准备去张太太家拜年,她上穿浅色圆领衫,下穿一件浅色牛仔短裤,背了一个小小的布制旅游包,脚上是一双白色旅游鞋,长发依然扎成了马尾,这样的打扮很像刚刚毕业的学生。她学着新加坡人拜年的样子,拿了两粒橙子装进了一个红色小手袋里,又准备了两个红包准备给Andrew和Grace,一切准备停当,她踏着轻快的脚步走出了家门。
殷欣在咖啡店吃过早餐后,就搭上了巴士,然后又转搭地铁,很快就到了张太太的家。
张太太见殷欣来了,赶紧从屋里迎出来,张福良跟在她身后。
殷欣拿着装着橙子的小袋子,边递给张太太边微笑着说:“新年快乐!”
张太太接过袋子,也笑着说:“新年快乐!”
张福良也是满脸笑容,对殷欣说着:“新年快乐!”
殷欣赶紧又对张福良回道:“新年快乐!”
张太太和张福良把殷欣迎进了客厅,张太太走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她拿了一杯果汁走回客厅,递给了殷欣。
殷欣接过果汁连声道谢,三个人坐在客厅边看电视边聊天。
殷欣问道:“你们过年没有出去走走啊?”
张太太说:“以前每年过年我们都会去附近的国家走走,这两年我们两家的老人身体都不太好,所以今年就没出国,在新加坡陪他们过年,前天我们去了我爸爸妈妈家,昨天去了他家。”她指了指张福良,张福良朝殷欣笑了笑。
殷欣笑着说:“在家里也挺好的,好好休息休息,这个时候出国哪里都是人。”她在跟他们说话的时候,尽量注意着不要说北京话。
张福良也笑说:“是啊,每年出国我都很头痛,到处都是人,尤其是去马来西亚,有时在长堤排队等出关入关要等好几个小时。”
他们正闲聊着,Andrew和Grace从楼上跑下来,一边跑一边叫着:“Cindy老师!Cindy老师!”
殷欣一见到两个“小瓜”不由得笑了起来,原来今天他们一家四口穿的全是红色的圆领衫,而且图案都一样。
张太太见殷欣在笑他们一家人穿的衣服,就笑着说:“这是去年National Day(国庆节)买的,现在穿刚刚好。(新加坡的国旗上红下白,国庆日当天国人多数都穿红色上衣配白裤或白裙。)”她又转向两个孩子,说:“What should you say to Ms Cindy?(该跟Cindy老师说什么?)”
两个孩子一起说:“Happy New Year!”
张太太故意板起面孔,问两个孩子:“对吗?”
两个孩子赶紧改口,说道:“新年快乐!”
殷欣微笑着回道:“新年快乐!”说着就从背包里拿出两个红包递给了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高兴地接过红包,说着:“谢谢Cindy老师!”
看着这一家四口,殷欣很是羡慕,夫妻互敬互爱,孩子很是乖巧,如果将来自己能拥有这样的家庭,此生足矣!
两个孩子开始在客厅玩电子游戏,殷欣和张福良陪着两个孩子一起玩,客厅里不时传出阵阵笑声。张太太开始的时候还在看着他们玩,过了一会儿,就去忙她的事了。
殷欣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放纵自己了。她还记得上大学的时候,她跟同宿舍的几个女同学去看通宵电影,好几部电影连在一起看,有中国的也有外国的,等看完电影第二天早上,每个人的头脑都乱成了一锅粥,都不知道电影演了些什么,因为大家把几部电影全都混在一起了。还有,她跟北京的几个朋友去首都体育馆看偶像的音乐会,在现场看音乐会跟在家里看有很大的不同,她们跟着全场的观众又喊又叫,简直疯狂到了极点!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毕业后日益繁重的工作压力,她曾经的无忧无虑、旺盛精力逐渐褪去,特别是来新加坡这一年多,在经历了许多事后,她已经没有了年轻人该有的激情。现在,跟两个小朋友在一起玩电子游戏,她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年纪,她毫无顾忌地、尽情地叫着笑着,她的叫声和笑声不时会引来张福良的目光。
张福良开始时也尝试着跟孩子们一起玩,可能是因为年龄大了,手脚不灵活,头脑也反映比较慢,或者是对游戏不熟悉,一直被Andrew数落,最后他干脆不玩了,坐在一边看,看到殷欣和两个孩子玩得兴高采烈,他的脸上露着满足的微笑。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两个小时过去了,张太太走到客厅问张福良:“Frank,do we have to go?(该走了吧?)”
张福良看了看手表,点了点头,对孩子们说:“好了,改天Cindy老师有空再陪你们玩,我们现在去吃饭。”
两个孩子好像还没玩尽兴,Andrew央求着张福良:“Daddy,half an hour more?”
张福良严肃地说:“No,we are already late.(不行,我们已经晚了。)”说着就去关电视。
Andrew无奈,只好面露不悦地向院子里走去。
殷欣问道:“去哪里吃饭?”
张福良答道:“已经在餐馆订了位,今天会有很多人,去晚了位就没有了。”
“噢。”殷欣应了一声,她想:新春佳节,本来就不在家里做饭的新加坡人,都涌去餐馆吃团圆饭,也很正常。
一个小时后,殷欣跟着张福良一家四口还有女佣,坐着七人座的家庭用车,来到了商业街乌节路一个豪华酒店里的餐馆,正如张福良说的,餐馆里座无虚席,门外还有很多人在排队等候。
一行人入座后,张太太就笑着对殷欣说:“Cindy老师,这次Andrew能够进普通华文班,都是你的功劳,如果是进导入班,以后PSLE(小学升中学的全国会考)的成绩肯定会受影响,所以今天你一定要多吃点。”
新加坡修读华文的孩子到了小学五年级会按照学习成绩和程度分成高级华文班、普通华文班和导入班,一般进入导入班的学生,多数是华文成绩很差的华族学生和异族学生,如:泰国人、菲律宾人等。
殷欣听了张太太讲的话有点不好意思,连连说着:“这主要还是靠Andrew自己的努力。”
张太太一听,接着又说:“Grace的华文现在也是不错了,我听几个她同学的妈妈说,一上三年级那几个孩子都说华文很难,Grace倒没这么觉得。”
殷欣笑着说:“Grace的基础比Andrew好,问题不大。”
殷欣跟张福良夫妇边吃边聊,女佣吃的不多,一直在照顾着两个孩子吃东西。
餐后,张福良要送殷欣回家,殷欣坚持不让,说地铁站就在旁边,她搭地铁回家很方便。在她的一再坚持下,张福良只好放弃,她在餐馆门口与一家人挥手告别。
坐在地铁车厢里,殷欣想着张福良这一家人,他们的生活让她好生羡慕,她真心乞求上苍,让她将来的家庭生活也是这个样子。
初五,殷欣按照约定在地铁站与苏菲会面,然后两人一起去了Mr Tan的家。
Mr Tan的家是一套五房式的私人公寓,女佣将殷欣和苏菲领到家里,殷欣在走过庭院时观察了一下四周。公寓的环境十分优美和幽静,院内有游泳池、烧烤台、桑拿房,还有亭台及各种花草。
殷欣和苏菲走进Mr Tan的家后,大家一阵寒暄,她们两个都给孩子们准备了红包,孩子们拿了红包,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Mr Tan的太太看上去比张福良的太太要朴实很多,她亲自下厨做了很多菜。
殷欣和苏菲先跟Mr Tan夫妇聊了一会儿,然后就开始吃午餐。午餐很丰盛,有鸡、鱼、青菜、汤,还有甜品,Mr Tan太太的厨艺还真是不错,地地道道的南洋口味,殷欣和苏菲两人赞不绝口。
午餐后,殷欣和苏菲为了不影响Mr Tan夫妇休息准备告辞,Mr Tan夫妇亲自送她们两个到楼下,还带她们在院子里转了转,然后才分手告别。
两人一边向地铁站走一边聊天,这是她们第一次走入平常新加坡人的家庭,两个人都感觉新加坡华人的家庭和生活习惯跟中国人,特别是南方人,没什么不同。
苏菲说:“我感觉越接触新加坡就越觉得新加坡跟中国很像,好像中国南方的一个城市,比如广州、深圳,觉得挺亲切的。”
殷欣瞥了一眼苏菲,故意问道:“那你还要去洋人的地方?”
苏菲笑着辩解道:“我只是说去,没说不回来啊!”
殷欣又笑着问:“哦?还没走呢就打算回来了?”
苏菲笑道:“以后的事情谁知道会怎样?”
殷欣也跟着笑了笑。
Alan自从那天在海边跟殷欣分手之后,他痛苦异常。然后,他驱车去超市买了一打听装啤酒,回家后就坐在客厅一边吸烟一边喝酒,直到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跟上次一样,第二天他也是快到中午时才去工地上班,好在这天上午没有会议,所以他迟来做工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搞得大家都紧张兮兮的。
一边是他的至亲,一边是他深爱着的女人,Alan在两者之间很难抉择。他有一种预感,这一次跟殷欣的分手,恐怕不会像上次那样回到从前,他感觉自己的心每天都在火上烤着,既痛苦又难过,这样的煎熬让他根本没有心情和动力去工作。他整个人变得很颓废,无精打采的,有些会议他也是能推就推,经常让他的工程师替他去开会。
几个星期后,Alan面对了苏菲对殷欣说的那件事,他被家人“押解”回了吉隆坡。
坐在回吉隆坡的车上时,几位家人不停地劝慰着Alan。
家人们的劝说,Alan根本就没听进去,他把头转向窗外,目光呆滞地望着飞速甩去车后的景物,一句话也不说。他此时还是在担心殷欣,他不知道殷欣这几个星期是怎么过的,有很多次他有想给殷欣打电话的冲动,但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他不知道电话打通了他该跟殷欣说什么,如果只说几句简单的问候,似乎打电话是多余的,如果想再续前缘,那自己的家人怎么办?家族的生意怎么办?这关系的不是他和殷欣两个人的事,而是一家人的事。
一路上Alan一直保持沉默,五个多小时后,一行人两辆车终于回到了吉隆坡Alan父母的家中。
一下车,Alan便大步走进客厅,然后冲去父母的房间。
坐在父亲病床边的母亲见Alan回来了,不禁老泪纵横,抱着Alan说不出话来。
Alan拥抱了母亲之后,马上跪到了父亲的床边,拉起父亲枯瘦无力的手,他泪流满面。
父亲因为中风已经不能言语,他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回来了,眼神立刻有了神采,接着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家里的其他亲人都站在父亲的床边,父亲用目光在人群里搜寻着。
母亲叫了一声:“阿珍,过来。”
站在人群后面的阿珍眼睛红红地走了过来。
母亲明白父亲的意思,她拉着阿珍的手,把阿珍的手放在了父亲握着的Alan的手上。
父亲用一只手托着Alan和阿珍的手,期待地看着Alan。
母亲在Alan身后拉了拉他的衣服,Alan的眼泪不停地流着,他咬了咬嘴唇,对父亲说:“爸,我答应您,我娶阿珍。”
听到Alan这么说,父亲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两天后,Alan与阿珍举行了婚礼。婚礼办得很隆重,在吉隆坡市区的一间豪华酒店举行,参加婚礼的宾客除了有双方的亲朋好友之外,还有很多Alan父亲和阿珍父亲生意上的朋友。婚礼之后,Alan与阿珍还特意穿着华人的婚礼礼服到Alan父亲的病床前敬茶,母亲替父亲接了茶杯,并饮了茶水。从这时起,阿珍便真正成为了Alan家的媳妇。
Alan与阿珍的婚礼并没有像传说的那样救治父亲的病,一个星期后,Alan的父亲安详去世,全家人在因为老人家的离世感到悲伤之余,也为他在临终前终于看到了儿子穿上了婚礼礼服、完成了心愿而感到欣慰。
Alan与家人一起办理了父亲的丧事,之后,他匆忙赶回了新加坡。两个星期的时间,他经历了人生的两件大事,真是“悲喜交加”!佛说:人生本炼狱,涅盘方安宁。我们每个人活在世间就是要受苦受难的,必须经历各种病痛和离别的痛苦,还有感情的煎熬,只有在死了之后才能脱离苦海,得以解脱。此时的Alan深深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既然人人都得这么活着,那就来吧!他要把对殷欣的爱深深埋在心底,去勇敢地面对一切生活的挑战。
人们看到,婚后回到新加坡的Alan变化很大,原来那个阳光开朗的青年,现在看似一位话语不多的中年大叔,工作上他显得更加的沉稳干练。没有人知道,在他内心的深处,始终有一块阳光灿烂的圣地,那里住着殷欣。
Alan虽然与阿珍举办了婚礼,但是他始终拒绝与她圆房,他们同处一室,阿珍睡床上,Alan睡地上。
阿珍婚后便辞去了银行的工作,成了一位全职的家庭主妇。对于Alan不愿与她圆房之事,她非常理解Alan,知道他因为父亲的离世异常伤心难过,所以并不抱怨。Alan离开吉隆坡后,她尽起了一个媳妇应尽的全部责任,不仅悉心照顾年迈的婆婆,陪她聊天、散步,还亲自下厨房烹煮老人爱吃的美食。家里的诸多杂事,她也逐渐接管过来。
Alan家的生意因为阿珍父亲的帮忙已经又回到正轨,而且营业额蒸蒸日上。
年三十Alan又回到了吉隆坡的家,此时,家里因为父亲去世带来的悲伤气氛已经平淡了很多,吃年夜饭的时候,母亲为父亲在餐桌上摆上了一副餐具,一家人也是开开心心地吃了顿年夜饭。
这次回家过年,Alan还是没有跟阿珍圆房,甚至连碰都不碰她一下,他跟阿珍客客气气的,阿珍不由得心里感到有些不自在。
初二,Alan和阿珍去岳父家里拜年,岳父并不知道Alan和阿珍还没有圆房之事,见两位新人来拜年喜上眉梢,一家人又是开开心心地吃了顿饭。
跟前一年一样,Alan在初五回到了新加坡,想起去年他去老板家跟殷欣的邂逅,他希望今年能再遇到她。
傍晚时分,Alan到了Mr Teo的家,然而让他倍感失望的是:殷欣没有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