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世元年腊月二日,皇帝法架自咸阳向西而行,整个咸阳的官署除留下一两名属官之外,余者全数随行。
前导开路的,依然是静室令公子昶,他亲率三千铁骑以及数十辆鼓车、乐车行进在队列之前。
再然后则是此次受阅的,从内史、上郡、北地郡、陇西郡挑出的良家子,身高均在八尺左右,共计一万两千人。
因为扶苏曾透露过,要在他们中挑选出三千人编入期门军,随侍皇帝架前。
所以这些良家子们各个踊跃,行走间昂首挺胸,龙骧虎步。
秦军之后,则是灌婴从上郡带回来的五千名胡骑。
经过了盐池一役,他们中有很多人也立下了军功,不过考虑到他们不善种田,且家眷多数已经送到了官方牧马场,所以扶苏将他们的土地收入折算成五铢钱发了下去。
所以这些胡骑们头戴爵弁,身上穿着花花绿绿的丝织物,骑在矮马上喜气洋洋。
扶苏简直爱死了这个草原人没有民族主义的年代。
当他驾幸胡骑营的时候,迎接他的是山呼海啸般的呼喊,数千人跪倒在地,大力捶打着胸膛向他宣誓效忠。
尽管扶苏并没有听懂他们说什么……
但他知道,在当时的氛围之下,他马鞭所指的方向,即便是刀山火海,这些胡人也敢冲过去!
淳朴,太淳朴了!
扶苏感动了一会后,留下了几个鲁地来的儒生,教授胡人们忠君报国的思想。
他有些期待,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这些胡人中能出几个金日磾、哥舒翰……
胡骑之后,则是三公九卿的车驾,每车之后有骑吏四人,各带一百名甲士,手持棨戟,背负强弩。
按照礼制,皇帝大驾出行的时候,公卿们需要在皇帝架前引导。
队伍中段,则是郎中令蒙毅亲自带队的一千两百名宫门卫士。
这些人最低也有上造爵位,是真真正正的老秦人,其中有些人的血脉可以追溯到秦襄公时期。
在秦国的体系中,这些才是堪比御林军的存在。
宫门卫士之后,则是被数百名郎骑簇拥着的金根车,只是此时的金根车,已经和当初始皇帝坐过的完全不同了。
这是公输轨亲自带队,数百名工匠齐齐上阵的结果,终于赶在出行之前将四轮马车打造成功。
车厢下方上圆,按照礼法这就做‘舆方法地,盖圆象天’。
两个硕大的后轮各有轮辐三十,以代表一月有三十天;
因为是封闭式的车厢,没有伞盖,所以车厢顶部就用金粉画了二十八星宿。
马车之后插了两面太常旗,十有二斿,九仞曳地,以代表这是皇帝御车。
此刻为扶苏驾车的,依然是车府令杨喜,本来该驾车的太仆蒙恬,则和太尉羌瘣一样坐在御车中,享受参乘的荣耀。
御车之外,随行的还有几架副车,以及安车、立车、耕车、戎车、猎车、轻车等一百零八辆车。
每车各有数十名甲士随扈。
这些车辆全部是皇帝个人的车驾,里面坐着的有甲士,不过更多的是随侍的宫女和内侍。
在之后,如果按照礼法的话,应该是太皇太后、皇太后的法架,两者加起来大约还要有一百多辆随行的车驾。
只是扶苏的母亲和祖母早已去世,所以这些车辆就只能封存在咸阳的府库之中。
所以此刻跟随在皇帝法架之后的,是嫁给李斯的,扶苏名义上的长姊,始皇帝的长公主栎阳公主。
再之后则是被扶苏调整了位置的云阳公主嬴阴嫚,这是他的亲妹妹,所以嬴阴嫚和栎阳公主的马车并行。
二人乘坐的,全是三匹纯白色驽马拉着的赤罽(jì)軿(píng)车,也就是装饰着毛毡的马车。
按照规制,她们各有属车十二辆,上面坐着的是一千五百石官员以及宗室中爵位在第十级左庶长以上的未嫁人的嫡女。
她们之后的,则是田姬和赵姬并列的两辆油画軿车,之后各自的三十六辆属车中,陪坐着的,则是两千石以上官员、十六级大上造以上宗室的正妻。
行进在后的,则是戚蕊儿的油画軿车,共有属车十二辆,陪坐的则是一千五百石官员、以及左庶长以上宗室的正妻。
再往后,才是除公卿之外的官员们乘坐的马车,以及其余随扈的军队。
所以后世从咸阳到雍城,开车半天时间打个来回的路程,扶苏为了赶上腊月初八的祭祀,提前五天出发……
此时的皇帝御车上,气氛和田姬、赵姬、戚蕊儿那里的局促不同,御车中的气氛格外热烈,以至于扶苏的脸上都贴着好几张纸条。
扶苏和羌瘣、蒙恬坐在马车中厚实的沙发上,在玩着他魔改出的‘斗犬戎’。
按理来说,他这个皇帝应该没人敢赢,但在场的蒙恬可以算作是他的老师,而另一个,则是以年七十而无矩为由,敢当着他的面偷牌的羌瘣。
“哈哈,风筝!老夫赢了!”羌瘣甩出几张牌,哈哈大笑。
按照之前的赌约,他和蒙恬谁先胜出七次,谁就可以得到一副明光甲,于是老将军顿时脸都不要了,近乎明着耍赖。
蒙恬放下牌,目视着扶苏,意思是你是皇帝,你管他啊!
扶苏则假装没看见,虽然他下一步准备剥夺羌瘣的兵权,但他希望双方能够和平交接,这些对秦国有功的重臣,只要做事不过分,一切就由着他们吧。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老将军的明光甲,等回了咸阳,朕就让人为老将军量体定做!”
扶苏将纸牌收好,旋即看向怒视羌瘣的蒙恬:“太仆可否为朕及太尉讲述一下北地见闻?”
“不知道陛下想听哪些部分?”蒙恬收回目光,正色问道。
一旁的羌瘣也将上身微微前倾,脸上的戏谑之色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说下你对于冒顿的看法,以及对于在九原郡开启榷场的想法。”
扶苏问出了他最关心的两个问题,前者是作为一名穿越者对于历史留名的大佬的警觉,后一个则关系着他掌控草原的国策。
相比于渔猎定居的东胡人,游牧为生的匈奴人更穷,南下劫掠的欲望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