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项茂所带领的这支军队已经在巨石所造成的灾难面前彻底丧失掉了身为军人的那股子勇猛气势,变得如同一只只畏畏缩缩,受惊的小兽般一惊一乍,仿佛身边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让这群人惊慌失措!
“止步!来者何人?”
项茂不愧是一支军队的首领,在刚刚经受了大难之后仍旧能保持身为军人的素养,的确难能可贵!
方正走到项茂面前站定,微微抱拳道:“在下方正,素闻京机营项茂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不凡!”
项茂眼神急剧收缩。早在京城的时候他就听赵有仁在城楼之上提起过方正的大名,并且因为是陛下的亲儿子,所以这个名字被他深深的刻进了脑海中。
项茂鞠躬:“原来是大皇子殿下,末将失礼了。”
方正失笑道:“什么大皇子?我怎的不知道?”
项茂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任何纠缠,反而好奇的看向他身后,问道:“不知大皇子带着这么多人来此是为何?”
方正苦笑道:“我真不是大皇子!再说了,太子殿下不就在你军中吗?”
顿了顿,他看向四周道:“今日我带着城管先行翻越过大王岭,随后安营扎寨,本想休息片刻再启程的,谁料这时斥候禀报说身后有一支大军跟随。于是我便起了疑心,想要弄清楚究竟是谁在后面追赶。”
说着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想必这些日子你在京城应该也有所听闻,我人缘不怎么好,老是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想要害我性命,所以每次出门都不得不带上大队人马用来防身。”
项茂呆呆看着对方的五千人马,讷讷道:“你管这个叫防身?”
“对啊!”方正一脸无辜:“如果人少了挡不住那些杀手怎么办?我这条命可是金贵得很啊。”
“的确。”项茂默默点头。
对方虽然没有摆明承认大皇子的身份,可陛下已经在皇宫城楼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说出了方正是他亲儿子的事实了。所以身份金贵一点也无可厚非,只不过每次出行都带着五千人的护卫队,未免有些太过耸人听闻了些吧?
这时,方正伸着脑袋在项茂身后左顾右盼,似在寻找什么人的踪迹,
“项将军,不知太子殿下可在军中?我与他神交已久,此番好不容易在这里遇上了,还请将军能成人之美,请太子殿下出来一见。”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可当真是戳到了项茂的痛处!
霎时间,项茂好不容易提起来的情绪一落千丈,有些心若死灰的低下头道:“....他.....死了。”
“什么?”
方正使劲掏了掏耳朵,确定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追问道:“你说什么?”
项茂抬起头,不再掩饰满脸的悲戚,道:“他本在帅帐休息的,后来天降巨石,直接把帅帐所在十数丈以内全都夷为平地.....”
方正随着项茂手指方向看去,顿时被吓了一跳。这哪里是什么夷为平地啊?说是陨石坠落都可以了!
看那方圆数十张的一个巨大的凹陷就可以想象到当时那块巨石是带着多么大的力道从天而降的,又是如何将整个帅帐砸进地面的!可想而知,如果当时太子当真在里面的话,那定然是不会有任何的生还可能!
“你说...太子殿下在里面?”
方正不确定的指着深坑说道:“可是这里也没有帅帐的影子啊!”
项茂指着一处还残留着几缕貌似帅帐所用帐篷的布料,惨笑道:“那不是么?”
方正定睛看去,果然,那里隐
约还有一块被深深镶嵌入地底的布片,可是除了这个以外,再也找不出任何一丁点帅帐的影子。
“其实他不应该死在这里的。”
项茂无比自责的蹲下身,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嚎啕大哭起来:“都怪我一路上对他冷嘲热讽,只想带他去一个没人叨扰之处安安静静的等着辽王殿下来接她回去的。可是.....谁又能想到在天灾面前,任何身份都是空谈,到最后仍旧连个尸体都没能留下!我....我该怎么和辽王交代啊!”
方正于心不忍的看着蹲在地上大哭的汉子。若非当真彻底突破了此人的心理承受极限,说什么都不会当着这么多人嚎啕大哭的!
“项将军,人死不能复生.....”
一边说着万金油的安慰话语,方正一边打量着还剩下不到万余人的京机营问道:“将军接下来打算去哪里?毕竟你还有这么多兄弟等着吃饭呢。”
项茂正伤心呢,猛然间听到方正说起此事,顿时悲从中来,想起了那些跟随他这么多年的兄弟们居然大半都死在了这次灾难中,于是就哭得更加伤心了。
那悲切的哭声犹如一道魔音在山间回荡,简直是听者落泪闻者伤心!
面对数万的伤残人士,项茂一时间也有些头大。
虽说这些人如今所剩无几,不过说到底他们也是从京城一路跟随他来到这里的,总不能就因为受了伤就半路抛弃他们吧?平心而论,项茂是做不出如此冷血的事情。
“大....”
“都说了别叫我大皇子,我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个皇帝老爹呢。”
方正有些不高兴的看着项茂道:“再说了,就算我的身份是大皇子,如今不也没昭告天下呢,所以如果看得起我,叫我一声方正就好。”
“方....方正。”
项茂结结巴巴道:“这个...”
“项将军,你从军多年怎么说话还如此婆婆妈妈的?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
见到方正如此豪爽的性子,项茂心里的担忧稍稍减少了一些,索性直接豁出去道:“方正,你身份特别,既然不愿我称呼你大皇子,那项某就托大,攀一攀你这个高枝,叫你一声方老弟如何?”
方正心里一动,明白项茂这是有求于人但碍于身份却不好开口。所以才费尽心思的想要拉拢两人之间的关系,从而才好说出自己的需求。
想到这里,方正也没有多犹豫,脸上露出高兴神情点头道:“求之不得!项大哥乃是军中老将,而且深受陛下器重。能和你结识其实是小弟我高攀了!”
项茂连道不敢,同时也对方正生出了几分好感。
待的方正把带来的城管队员分散出去帮助京机营的兄弟们包扎伤口和救治伤员之后,两人这才安心的撇开众人走到一处无人角落。
这时项茂面露难色道:“方老弟,老哥我还真有件事情要求你帮忙。”
方正大大咧咧道:“老哥有什么事直说便是,哪里来这么多的客套话?既然咱们已经称兄道弟了,老哥的事情便是小弟我的事,自然要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项茂感动的拍拍方正肩头:“好兄弟!”
思索片刻后,项茂终于决定将他心里的担忧告诉方正,于是道:“不瞒老弟,老哥我其实是从京城逃出来的。”
方正了然点头,其实关于项茂的事情他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项茂也发现了他的表情似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便也不再隐瞒,直接道:“其实老哥我想的是既然陛下开恩放我离去,那朝廷肯定是呆不下去
了。所以就想带着赵宏文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等辽王来接走他的儿子,到时候多多少少也能在辽王那里落下一些人情。等到日后新帝登基,如果项某还有想效力朝廷的打算,便可以凭此人情求到辽王头上,让他去跟新帝求求情,大不了从一个低等小兵坐起也无所谓。”
“可是一场灾难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来了,不仅让赵宏文落下个死无全尸,而且还让老哥我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眼下哪怕搬出当年辽王和我之间那点情义恐怕也挡不住他想要为儿子报仇的心思!”
“所以,你打算让我向陛下求情,希望他能原谅你?”方正似笑非笑看着项茂:“老哥,你这算盘也打得太精了吧?”
的确,项茂的想法便是想让方正替他向陛下求情,获得原谅重新回到朝堂。如此一来就算辽王到时候有通天的手段,只要当今陛下还在的一天,大秦就不会灭亡,同样的,辽王也不可能拿他怎么样。自然丧子之仇便可以无期限的推延下去,直到双方中但凡有任何一方率先死去,这笔恩怨就会彻底了结!
方正思忖片刻后,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没等项茂高兴,方正连忙道:“老哥先不要忙着开心,有些事情咱们还是提前说明白的好。”
项茂闻言,脸上露出忐忑之色,害怕方正会反悔,连忙道:“老弟有什么直说便是。”
“好,既然老哥这么说了,老弟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方正深深的吸了口气,接着道:“首先老哥你在京城选择背叛陛下就已经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此举定然会在陛下心中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污点。所以哪怕日后他选择了原谅你,恐怕也不可能让你再官复原职了,况且恐怕还会在心里对你生出提防之心。”
项茂面露惭愧点头:“这是自然。”
方正接着道:“其次便是辽王那边。恐怕你也明白小弟我和辽王以及赵宏文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谓是不死不休的!所以他哪里请恕小弟无能为力。”
项茂点头:“这个老哥我自然知晓。”
沉吟片刻后,项茂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方正道:“对了,老弟,你知不知道辽王已经起兵南下了?”
“什么?”方正大惊失色:“辽王起兵了?”
“对,就在不久之前,辽王已经率领数十万大军从辽地一路朝南,目标直指京城。若是估算没错的话,眼下应该已经到了紫荆关。”
方正并不知道紫荆关在哪里,于是问道:“离着京城还有多远?”
“大概还有两个月左右。”
“那还好。”方正放下心来。因为他此次的目的地是杭州,他可不想去找赵有财报仇的时候半路上被哥哥赵友义给截了胡,莫名其妙的就死掉。
忽然,方正心思一动,忽然想起了京城之变,连忙问道:“小弟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老哥。”
“请说。”
“老哥是京机营的主将,当初也是参加了太子谋反的。”方正说到这里,见项茂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连忙解释道:“老哥莫要误会,我只是顺口说起罢了。”
项茂摇头表示无妨,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方正道:“按照老哥军营里的斥候所言,京城防守的中坚力量便是老哥所率领的京机营?”
项茂点头傲然道:“正是!”
“那么,问题就来了。既然老哥是守护京城的屏障,可眼下你带着京机营的兄弟们集体叛变,想必京城此时的防守力量一定很空虚吧?”
项茂双眼凌厉的看着方正,警惕道:“你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