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铁头干脆利落地放了手。
李诗意看也没看自己那份, 直接将江溪那张一百一十八的高分卷夺了过, 摊在桌上一题一题对过去。
班里其他人也将脑袋凑过来, 嗡嗡嗡像一百只鸭子。
“天哪,这道题我演算了十几分钟,一点头绪都没有,居然就这么轻易给解了?”
“你还别说,这题我解是解开来了, 但过程很繁琐……”
随着越来越多的赞叹, 看向江溪的眼神无不复杂中带着敬佩,艳羡中带着叹服。
题目是众目睽睽之下做的,不存在作弊的可能性,袁铁头蓄谋已久,每道题都是历年来的难题,连李诗意都只拿了九十八, 而这个才高二上学期的学妹却只错了一个选择题——
后面的大题分全拿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江溪的省内二等奖是稳了,一等奖也可以搏一搏——至于国金,暂时没人敢想。
毕竟袁铁头任教二十余年, 一中也才出了两个, 这种几率大概跟中彩票有得一拼。
“……怎么了?”
江溪被大家看大猩猩的异样眼神弄得浑身不自在,她前世没有参与, 自然不晓得奥赛的真正威力。
“靠你了。”
“靠你了。”
之前还对其放话的高三学长学姐们纷纷拍了拍她肩,“学霸!将来我们一中的荣誉,将系于你身。”
“难道你们忘了我们的秦校草?”那可是比李诗意还牛的数学大牛。
秦晋义人高,脸白, 极其考验脸蛋的三七分流氓头,也能显出纯良级草的味儿,嘴角一对酒窝,生在男人脸上,简直是人间大杀器。
只是这人平时不苟言笑惯了,就显得格外正经严肃。
此时他也不笑:“学妹确实厉害,我及不上。”
李诗意拳头放在裤腿缝旁边半天没动,直愣愣地看着江溪的卷面,半天才吭哧吭哧道:“……我明天就把‘马屁精’三字挂上。”
女孩儿的脸比身后的白漆墙面还惨淡,江溪突然有些不忍了,按照她实际的年纪,这是正经的以大欺小。
她决定要对“小辈”宽容些,让点步:“你现在当着全班同学面,对我说一声‘我李诗意是马屁精’,明天的赌约就算了。”
在全校面前丢脸,和在这“小班”面前丢脸,分量级可是大不相同。
江溪终于觉得自己稍微不那么“缺德点”了。
孰料对面女孩梗着脖子拒绝:“愿赌服输,谁要你让?!”
说完,揪着自己试卷胡乱往书包一塞,拎着书包就往教室外跑,江溪注意到女孩转过去时,眼眶发红,好像有泪意闪过。
“哎,李诗意,你等等!”
秦晋义扬着脖子喊,李诗意头也不回跟后面有狗追似的,他忙朝江溪点了点头:“学妹,真抱歉,李同学性子急,你别见怪。”
“……没见怪。”
江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两人什么关系,竟然秦晋义代李诗意道歉?
正想着,就见这高三级草迈着长腿拎着书包旋风似的出门,等她将眼神收回来,耳边已经塞了一堆无效的……八卦。
包括秦学长和李学姐是打小的邻居,青梅竹马相伴着长大,李学姐喜欢秦学长,但秦学长不喜欢李学姐这种情情爱爱的八卦来。
江溪咳了一声:在老师面前这么八卦……好么?
她瞥向铁头,却发现袁老师竖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
“老师,我先下课了。”
江溪决定不跟这些人同流合污,拎着书包带悠哉悠哉出了门,抬头看天,天空一碧如洗,有风拂过,她缩了缩肩膀:天,要冷了啊。
第二天,申市就下起了雨。
下雨天是不需要执勤的。
江溪撑着伞,穿过一条街,淅淅沥沥的小雨绵延在天地间,天空又低又暗,风声呜呜咽咽。她踩了一脚水,到校门口时,新买的匡威已经湿了泰半。
江溪攒簇着眉头,将鞋在门槛上磕了磕,试图将鞋底里的水分甩干一些。说不清为什么,她转头往旁边看了一眼,这一看之下,顿时愣了。
李诗意直挺挺地站在传达室的屋檐下,雨滴沿着屋檐绵延成了雨帘,透过雨帘,可以看见女孩一身校服,站得笔挺。
走过路过之人,都忍不住朝她看上一眼。
原因无他,只因为李诗意胳膊上套的白纸圈,上面用黑色记号笔写了三个加粗加黑的大字——“马屁精”。
江溪握紧了伞柄,什么都没说,面无表情地转身……慢悠悠地进了校门。
李诗意双眼放空,假装自己是条死鱼,默念:愿赌服输,愿赌服输,先撩者贱,先撩者贱……
很快,申市一中所有同学都见证了高三一班李诗意同学的……偶尔抽风。
整个奥数班三缄其口,没人将江溪与李诗意的打赌说出来,毕竟这事对整个高三来说都不大光彩,损的可是高三一整个年级的面子,而几个高二学生也没谁不厚道地要揭李学姐疮疤,陈菁就更加不乐意帮江溪宣扬她的“学霸”属性了。
以至于多年后,申市一中始终流传着关于“李诗意”的传说。
就这么过了几天平静日子,麻烦亲自来找江溪了。
下课,放学后。
江溪被人堵在了离学校约有五百米的路口,六个头顶红毛、绿毛、黄毛的小混混,为首那个长了一张马脸,十根手指带了六个非主流戒,一副酷帅狂霸拽的模样:
“……听说,你以前是吴桀的马子?”
吴桀?
最近吴桀没怎么来上课,就算来,也是每天趴在课桌上呼呼大睡,将老师的授课声当做摇篮曲来听。
江溪不清楚对方来意,“我们分了。”
女孩眼神清冷,毛葛镇连下了好几天雨,地面还有点微湿,冷风拂过树梢,早秋的凉意和着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马脸忍不住一缩,等他意识到自己竟然被这丫头片子身上的气势唬住,面上有点挂不住:
“……以、以前是就行。”
“所以……?”
“我们陆哥看上你了。”旁边一染绿毛穿鼻环的矮个儿抖腿,“让你做我们大嫂,让不让?”
这帮人是十三中的,整个十三中在申市都属于“恶名昭著”那一拨,聚集了大部分二流子,本科录取率无限趋近于0。
男的沉迷于打群架、泡马子,女的沉迷于做“大哥”的女人、玩宫心计,没一个将心思安在学习上。
江溪连长相帅气的吴桀都能说甩开就甩开,何况还是一个马脸。
“不让。”
“不让那你今儿就别想回家。”
江溪皱眉,觉得有点麻烦,被人强行“做嫂子”,这滋味着实是不算好。
“……江溪?”
正想着如何解决这波人,身后就传来一道错愕的喊声。
江溪往回看,穿过人缝发现秦晋义与李诗意两人站一块,满脸诧异地看着她。两人俱都背着书包推着自行车,一副要往回家赶的模样。
江溪动了动唇,正要说话,却被马脸推搡一把:“这小白脸谁?”
“你骂谁小白脸呢?”
李诗意人英气,声音穿透力也强,将自行车随手一放,撸着袖子就过来,“哪来的混混?”
后面的情形混乱得让江溪都没法回忆。
她就记得李诗意像炮膛一样冲过来,挡在自己面前,跟马脸推搡着吵起来,后来更发展成了一场混战。秦晋义也加入进来,三对六,双方都挂了彩,直到门口传达室的保安见情况不对跑过来,才停了战。
十三中的混混坏事干得多,看有人来,一瘸一拐一溜烟跑得飞快,留下几人面面相觑,对着各自青红紫涨的脸笑了起来。
江溪学过防身术,加上李诗意有意无意地维护,没受什么伤,反倒是李诗意,那张英气勃勃的脸青红一片,左边的腮帮子一下子肿成了河豚。
有点可笑,还有点儿……可爱。
“谢谢。”
江溪真心实意的。
李诗意脸一下红了,只是她这红掩在这“彩头”里看不太出来,“不,不客气。一个学校的,总不能让外校的欺负了去。”
两人几乎是一下子和解了。
后来江溪问她,“为什么一开始总跟我过不去,还老骂我‘马屁精’?”
李诗意很实诚:“当谁还不是小仙女啊?以前袁老师嘴里夸的都是我,后来换成你,换做谁,都得不服气嘛?”
服气了,这事也就过了。
江溪意外之中得了个好朋友,几次相处下来,更觉得李诗意直来直去的脾气挺对味——虽然偶尔莽撞,但认错速度快、又挺会自我反省,两人倒是交情越来越好起来。
奥数班在袁铁头的组织下,要组个互帮互助的三人学习小组,江溪干脆加入了秦晋义、李诗意一组,组成了铁人三角——三个学霸在一块,效果是正正正更得正了。
可这世道,男男女女在一块,总不免会担上几句闲话。
尤其江溪——
这种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的人。
随着铁人三角时常同进同出,校园论坛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言论,在李学姐喜欢秦学长,秦学长不喜欢李学姐的一对一八卦里,有了江溪的一隅之地。
“听说秦晋义喜欢江溪,但江溪不喜欢秦晋义!”
“不对不对,我听说是秦晋义向江溪告白,但江溪因为李诗意的关系,拒绝了秦晋义。”
“我听到的恰恰相反,秦晋义与江溪两个人瞒着李诗意偷偷在一块了。”
江溪不止一次看到卢皓控诉的眼神,以及吴桀恨恨的瞪视,等到她发觉论坛上发酵起来的言论时,几乎已经没有辩驳的余地了。
那些小树林里两人不得不说的故事,那些亲亲我我、期期艾艾的缠绵悱恻情节,像是活在另一个太空世纪的故事——
他妈,她不就是参加了个学习班么?
至于?
还真的至于。
“难道没人觉得江溪婊,她明明知道李诗意喜欢秦晋义,却要插进去一脚?”
“婊 1。”
也有人提出异议:“江溪那么漂亮,是个男的都得动心吧。”
江溪看着校园论坛上被盖起了高楼的帖子,瞪凸了眼睛都没用。
因为这帖子已经被无时不刻不盯着她的黑子转发到了某乎、某涯、围脖,形成了新一轮的讨论。
即使一瓢粉始终不动如山,可摇摆不定的路人粉有转黑的趋势。
【提醒宿主,今天人气值有所回落。】
【多少?】
【落了三千。】
还好。
江溪吁了口气,打开围脖,发现大多数在蹲守……观望。
学霸光环,还是有点用的。
【我就要一直这么处在跌宕起伏的涨涨落落里?】
江溪觉得有点心累。
【宿主在一千万粉丝值时,还将拥有一次抽奖机会。】
【……所以?】
【倘若能抽到祛恶露,能管上七十年不减值。】
七十年?
那差不多可以管一辈子了。
【抽到几率多大?】
江溪不敢相信自己有这好运。
【0.00000001%。】
【……】
江溪努力振作精神:【所以每过五百万,都有一次抽奖机会?】
【等宿主赚到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江溪:mmp,我招谁惹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