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梨随着徐吟舟一同启程赶往襄州。
因着长行路远, 他们表面看上去并未带多少人手，不过徐吟舟没告诉上官梨，他暗地里安排了许多高手随卫, 毕竟此去艰远, 虽说他有八成的把握收服襄王, 但凡是小心为上，多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总是没错的。
何况这次姐姐也在，他绝不会拿姐姐的性命冒险。
上官梨坐在马车中, 沿途看了一路风景，现下已入初春，越往南走，便越是温暖如春，郊外翠绿蔓延，草长莺飞，甚是赏心悦目。
想想父亲若休养于这样的地方，倒也不至于受罪。
不知过了多久, 马车渐渐驶入城镇, 旁边车水马龙吆喝声不绝于耳，四周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姐姐，前方有个客栈, 我们去那里吃点东西，歇息片刻吧。”徐吟舟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上官梨掀起左手边的窗帘, 应声道：“你决定便是。”
少倾, 一行人来到客栈前，徐吟舟伸手搀扶上官梨下车，跟随的侍从自觉前去收拾车马，打发小二订好雅间。
上官梨环顾了一圈, 这间客栈规模不是很大，但胜在清净，方才她也留意了外头一眼，这地方虽然人来人往很是热闹，的街道并不宽阔，大概是某个州郡下的小县城罢。
“外出从简，委屈姐姐了。”徐吟舟站在她身旁低声道。
对于过惯了皇宫锦衣玉食生活的贵人而言，屈身这种地方的确算得上委屈，不过上官梨对这方面向来没什么要求，便笑道：
“我看挺好的，你也别太讲究。”
正在这时，一直跟着徐吟舟的老仆房叔朝这边走了过来，恭谨地躬着身：“公子，可以上去了。”
徐吟舟微微点头，复看向上官梨：“姐姐，我们上楼吧。”
楼上雅间不大，两人面对面坐定后，便有人陆陆续续端着菜上来了。
“姐姐，再过一个镇子便是襄州了，届时便可以多歇息一段时日，若姐姐有闲情逸致，顺便游玩江南也是极好的。”
上官梨率先地动起筷子：“我哪里有什么闲情逸致，只是想早日得到父亲的消息罢了。”
徐吟舟主动夹了些肉给她，道：“姐姐放心，既然我们来了这边，就一定能查到老师的下落。”
如果老师当真在襄州的话。
但现在，他有些担心这条消息的真实性。最开始因为着急给姐姐一个惊喜，也为了缓解他们之间化解不去的尴尬，他迫不及待便将此事告知给了姐姐，并未派人详细核实。
这次出京前，他解决了企图陷害姐姐的苏家，将政事分别交给几个可靠的老臣，却唯独没有确认襄州的消息是否真实。
倘若这一切都是假象，那么……
一念至此，徐吟舟不由皱起了眉头，连手中竹筷也僵顿下来。
“阿舟，你怎么了？”上官梨看着他突然凝重的面庞，颇为不解道。
徐吟舟这才回神，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没什么，姐姐，天色已晚，今夜我们便宿在这里吧。”
上官梨配合地点点头：“好啊。”
徐吟舟望着她大口吃菜的模样，心中蓦地安定许多，或许是他想太多了吧，襄州太过遥远，不亲自走一趟很难探清虚实，他这次来不正是为了将襄州实权重新收归朝廷么？只是……
他暗叹一声，不应该带姐姐来的，他到底太过鲁莽了。
“阿舟，你也吃点，再发呆菜都凉了。”上官梨见他半天没个动静，忍不住开口劝道。
徐吟舟掩下自己的心思，很是规矩地吃起饭来，那模样，竟比身为女子的上官梨还矜持三分。
上官梨倒也没自惭形秽，徐吟舟就这习惯，事事得体，做什么都保持着优雅矜贵的形象，除了在□□上……
上官梨脸色陡红，虽然之后他们并未有过分亲密，但她偶尔也会忆起那晚的情形，即便很模糊，可她依旧能感受到两人当时的放浪形骸。
“姐姐，你没事吧？”徐吟舟盯着她的脸关切道。
上官梨目光闪躲，自顾自讪笑两声：“没事……”
徐吟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半晌后挑了挑眉，唤来房叔，仔细吩咐落宿事宜：
“跟掌柜的说，安排一间上房……”
上官梨心中想着别的事，自然没仔细去听他说了什么，直到晚间时，她发现徐吟舟竟跟着她进了同一间房，不由惊诧道：
“你，你怎么不去自己房间，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徐吟舟不慌不忙关好房门：“姐姐，这便是我的房间呢。”
上官梨嘴角抽了抽：“你很缺银子么？”
少年眼角漾起一丝笑，忍俊不禁：“是有一点。”
“徐吟舟。”上官梨面色严肃起来，有些生气地喊道。
可对面那人丝毫没被她这样子唬住，特别真诚道：“姐姐，真不怪我，客栈里就剩下这间上房了。”
“那你就委屈一下，睡普通厢房，”上官梨毫不客气：“男孩子不要讲究这么多。”
徐吟舟几乎没任何迟疑：“可是姐姐，普通厢房也没了，难道你想让我睡柴房么？”
“……”
我信了你的邪！
她明明看到那么多空房子，再说了，若当真没房了，房叔他们又睡在哪儿？
“阿舟，别闹了，快回屋睡觉，明天早些起来赶路。”
徐吟舟这回非但没乖乖听话，反而拉着她衣袖不放：“姐姐，我很想你。”
他眼眸亮晶晶的很是纯洁，但上官梨愣是从这纯洁中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触电般抽出自己的袖子，掩唇轻咳两声道：
“我们不是每天都在一起么。”
“那不一样，”他又往前一步：“姐姐知道我在说什么。”
上官梨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她不能揭破啊，否则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姐弟？君臣？还是……情人？
当朝首相和名义上的太后……这也太荒谬了，与她从小所受礼义廉耻的教育全然背道而驰，她一时半会儿当真接受不了。
“阿舟，我们不可以。”良久，她终是艰难开口。
少年并不生气，也不气馁，只是很直白地描述道：“可是我们已经过界了。”
“我说过，那只是一个误会，我……”
“可对我来说不是，”徐吟舟遽然打断：“我记得很清楚，姐姐是如何与我一起共赴云……”
他还没说完，便被上官梨一下捂住了嘴，只见她面色微红，甚至有些羞恼，不得不压着声音低斥：
“你怎能这般口无遮拦！”
然而少年似乎无丝毫悔改之意，一脸固执道：“原本便是如此，做都做过了，为何不敢承认，姐姐这般心虚，到底是骗我，还是骗自己？”
面对他的言之凿凿，上官梨一时哑然。
他说得也没错，她一直对此事避而不谈，本质上不也是另一种逃脱责任的做法吗？
可若他们当真……在一起，日后又该如何自处，这种扭曲的关系果真能持续下去么？
无数问题接踵而至，令上官梨应接不暇，她有些迷茫，确切地说，是有些动摇……
“姐姐，自那次后，我便知道，自己再也离不开你了，”少年的臂膀缠上来，一点点将她拥紧，轻轻在她耳边呢喃：
“姐姐，我真的很想你……”
“阿舟，我们会被世人唾弃的。”她唇瓣都在颤抖。
“那又如何，”徐吟舟径直低头含住：“世人大可尽情地唾弃，我只想要此刻的欢愉。”
上官梨理智渐渐溃散，刹那间她觉得自己像极了某种猎物，被精明的猎人一点一点收归网中，然后陪他一起沉沦，从此再无退路。
可现下即便她意识到什么，也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