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如牙,鲜艳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残月剑上,甚为骇人。
古沧笙受了一掌,胸口起伏不定,幸亏他轻功好,不然这条小命今日就得葬在那儿。打架,他不行,但是逃跑,他是行行的。
反观云踏歌,虽然武艺高强,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她没来得及及时撤出,受了很重的伤,现在两条腿都没什么力气了,几乎是被古沧笙拖着走的。
寂静的街道,只有二人结伴走着,所过之处,留下了一条深深的血印。
“咚,咚!”
远处响起绵长浑厚的钟声,听说言戒大师最近在牧阳城的法华寺讲学,许多长老都慕名而来,彻夜长谈,此时响起的应该是下课的钟声罢。
两人白日里潜伏在信中所说的地点附近,想等天色晚些再进去查探。可没想到,就这么一处小小的院落,竟然卧虎藏龙,高人云集,两人差点就出不来了。
古沧笙啐了一口血,道:“至于吗?派这么多高人去看守连榕一个小丫头?”
云踏歌气若游丝,回道:“事关皇位。。。。。。咳咳咳。。。。。。”云踏歌说不下去了,彻底瘫倒在古沧笙身上。古沧笙接住她,两人双双倒在地上。
“踏歌,你别说话了,你挺住,马上就到我家了!”
可是她的呼吸却越来越弱,“我,我走不动了。。。。。。”
“好,好,踏歌,你别说话了,我背你。”古沧笙连忙调整姿势,可没想到他的力气仿佛是被抽干了一般,踏歌并不重,可是此时的他,将踏歌放在背上之后,脚仿佛有千斤重一般,迈不开步子,他没走两步就跪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其实,他的伤也很重,逃跑时,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的暗镖射中了他的脚,他先前一直忍着没说。
两人又双双摔倒在地上,云踏歌闷哼一声,吐出一口浊血。古沧笙坐在原地,不敢再妄动,以免加重踏歌的伤势。她的嘴唇已经发紫了,古沧笙拼尽全力输送自己残存的一点内力,护住她的心脉,自己也瘫倒在地上没有力气了。他只得当街呼喊:“有没有人,可以过来帮帮我们!”可是声音太小,传不过超过十步的距离,此时又是深夜,民众正在酣睡的时候,根本没有人回应他。
几乎已经绝望了,古沧笙紧紧抱住云踏歌,轻声打趣道:“美人在怀,死也无憾了。”
云踏歌似乎还有点知觉,轻轻用一根手指勾住他,算是回应。
古沧笙见此,调笑道:“我就知道踏歌你是欢喜我的,愿意同我死在一处。”
古沧笙抬头望着天上的残月,不再言语,像是在等待自己的死亡,他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
“呤叮呤,叮铃铃。。。。。。”似乎是铃铛的声音。
“咚,咚,咚。。。。。。”好像是竹竿的声音。
做梦了吗?古沧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迎面走来一人,身着袈裟,一手持一法杖,宛若神祗。古沧笙瞧着他四周宛若有万丈光芒,开口道:“是要带我去西方极乐世界了吗?带我们俩一起吧,我不想与踏歌分开。”
“施主莫要说胡话。”
这声音如钟声般醇厚,令人心驰
神往。
古沧笙猛地惊醒,看了下四周的景色,还没死,他这才意识到是有人过来了。他艰难地开口:“大师,救。。。。。。救她。”
那人却未看云踏歌,而是搭住古沧笙的腕脉,输送了一股强大的内力给他,他瞬间感觉充满了力量,胸口那股不上不下的气似乎也顺了。
“你性命无忧,受的只是外伤,但是用力过猛,虚脱了。”
古沧笙缓过劲来,半跪在地,诚恳道:“多谢搭救。”
那人也不看他,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古沧笙拦住他,道:“高人可否看一下这位女子?她受了很重的伤。”
那人却摇头:“将死之人。”
古沧笙一阵心慌,跪倒在地:“求高人搭救,我古沧笙这辈子愿为高人驱使。”
那人却仍是摇头。
古沧笙感到一股悲凉之情:“是没救了吗?”
“不是。”
“那是还有救?”
“有。”
“那请高人。。。。。。”
那人却摇头,古沧笙不知他是何意,问道:“大师为何不救?”
“不想救。”那人说得一派云淡风轻,仿佛放弃的只是一只蚂蚁而已,而不是一条人命。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古沧笙急了,道:“大师乃出家人,怎能罔顾人的性命,见死不救呢?”
那人立在原地不动,似有触动。
古沧笙跪在他面前,十分虔诚,道:“我知道出家人都是以慈悲为怀的,求求大师救救她吧。”
那人没有回应。
两人就在此静默了许久。突然,那人感觉到脚上似乎有些重,转头瞧见,云踏歌居然用残存的意念爬了过来,她眼神涣散,满脸血污,她抓住那人脚边的袈裟,虽已发不出声,但能读出她的唇语,她说:“救我。”
那人愣了一下,转身蹲了下来,轻声道:“这么想活下去吗?”
踏歌已经说不出话了,转头又吐了一口鲜血,但是手却死死地抓住他的袈裟,不肯松开。
那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怜悯之情,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布,细细将她脸上的血污擦去,他有些愣了神,这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虽清冷却不失坚毅。他用极低的声音问道:“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你?”
显然,他没有等到回答。
那只抓住道袍的手的指甲已经嵌入了肉里,她不想放弃活下去的机会。
那人忽而看她,忽而紧闭双眸,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般,自语道:“罢了,有什么罪孽,便由我来担吧。”
他从怀中又掏出一个瓷瓶,将其中一粒拇指大小的药丸倒出来,喂她服下,又将她那死命拽着他袈裟的手挣脱开,为她输送了些许内力。
云踏歌彻底晕了过去。古沧笙过去扶住她,疑惑道:“大师,这。。。。。。?”
“她已经没事了,只是睡着了。”
古沧笙十分欣喜,道:“敢问大师法号,在下一定。。。。。。”
“不用了。”那人打断他,
随后又用黯哑的声音说了一句:“是我自愿罢了。”
古沧笙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想说些什么,那人却走过来,拾起一旁的残月剑,道:“便以此作为报酬吧。”
这是踏歌的剑,从不离手,于她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但此人对踏歌有救命之恩,他不知如何定夺。
正犹疑着,那人却已带着残月剑走远了。
是缘是孽,只能日后再看。若有些事情当下不做,一定会抱憾终身。
那人伟岸的身影消失在初晨的日光之中,古沧笙只得抱着云踏歌飞奔回古家。
穆连榕在暖帐之中,并不知晓这一夜发生了什么,她猜想自己这几位好友定会想办法救她,但是不知道自己的好友知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又有多大把握能救到自己?她一直以来对他们的武艺都是十分有信心的,但是这里高手如云,心里不免也有些担心。
算着时辰,应该马上有人过来送早饭了,看待会儿能不能再套出点话来。
今日送餐送的晚了些,穆连榕本以为只有丫鬟来送,没想到丫鬟后面还跟了一人,那人身上裹着深色的斗篷,面容也被遮挡在帽檐之下。
穆连榕笑道:“天气凉了。”
那人点头,声音有些暗沉沙哑,道:“可要为穆小姐添些衣服?”
“我的意思是,我这屋内还挺暖和的,大皇子可取下斗篷,咱们大可坦诚相见。”
那人轻笑一声,语气中有些赞赏的意味,道:“哦?这就猜到了?”
蓝君龄也不再隐藏,取下厚重的帽子衣物,吩咐丫鬟放在一边,自然地坐在穆连榕的对面。
穆连榕主动地替他倒上一杯茶,淡淡道:“能调动皇家军队的,整个牧阳城也没有几个人,不难猜。”
穆连榕彻夜思琢,想着到底是谁有动机来绑她。她只是个小丫头片子,绑她定是为了将她作为威胁丞相的筹码。为何要威胁丞相呢?在这个关头,定是为了皇位。他爹向来在储君之位上持中立态度,只忠于皇上,从不站队,对各皇子都毫无偏袒,皇上这些年对丞相也是颇为信任。若是他爹能在立储之事上说上个只言半语,定会让朝中局势大不一样。
如此一来,便缩小了猜测的范围,既是有争储实力的皇子,那便只有大皇子和五皇子了。其实还有一个九皇子,便是她的心上人,但她私心认为九郎断不会这么对待她,便只猜了另外两位皇子。
五皇子向来与她二哥交好,她与这位五皇子也打过几个照面,想来看在她二哥的面子上应该不会绑她。
而能调动护送秀女的护卫的人,定是手中握有军权之人,牧阳城中的禁卫军一直是由大皇子在统领,而且能在这牧阳城中陈列重兵关押一个人,想来想去,也只有大皇子有这个实力了。
穆连榕瞧着他,他长相粗犷,看得出是经年习武之人,虽已年近四十,但脸上仍有少年的风发之气,还有一股志在必得的坚定之感。
蓝君龄开口道:“穆小姐可有心中属意之人?”
“嗯?”这是何意?穆连榕没想到他坐下来一开口便是关心她的情感状况,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