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不是全坏,我又不是有钱人,以后还需要亲戚的帮助,所以只能凑合处呗!”
文殊兰说。
两人说完话,才意识到自己在寒风中站了太久了,连忙骑上电动车走了。
等回到家,打开房门,发现室内灯火通明,一个高大的穿背心的男人正背对她们在晾衣服。
“叶骏?你回来了?”
文殊兰问,面上并不惊喜,反而有些失望。
这班她是上不成了,本来还打算和卿卓灼彻夜聊天呢!
“对啊!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十分钟前,叶骏才回家,他去了附近一个市进药材,没想到那里那么湿,他的羽绒服都重了。
本想着晾好衣服,文殊兰再不回来,他就要去找了。
“有点事。”
文殊兰目光漂浮,眼眶依旧是红的,但她不想让叶骏看到。
“这是我朋友,今晚在这里住。”
“你好。”
卿卓灼说,看着面前的男人人高马大,小麦色皮肤,背心勾勒出健壮的肌肉线条,社会气息十足。
叶骏连忙说:“你好,你今晚和姝兰睡,我等会回家哈!”
“我先去洗个澡。”
文殊兰说,然后对卿卓灼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说出今晚的事。
卿卓灼坐在沙发上,看着叶骏把茶几上的大西瓜拿到厨房,片刻后就端出一盘去了皮的瓜肉。
叶骏那样大哥气质的人,真不像是会做家务的,她有些惊讶。
“刚买的,尝尝,就是没有冰过的好吃。”
叶骏细心地放上果叉。
她环顾四周,发现垃圾桶里的垃圾被放到了门口,沙发上的几件衣服也不见了,心想应该是他收过了。
“你是姝兰的同事?”
叶骏问。
“啊?是!”
“她在酒店发生什么事了?跟我说说呗!”
叶骏一个很man的汉子,此刻居然讨好地朝她笑着。
“没什么事。”
“她被人欺负了是吧?被谁?”
他无视她的回答,固执地问。
“没有。”
“你就跟我说说呗!你是她朋友,你忍心看着她被欺负?我是她男朋友,我不知道情况,我怎么为她撑腰?我不为她撑腰,谁为她撑腰?”
叶骏霸道地说。
卿卓灼心头一暖,想到了陶斯咏,心软了,就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
“杨贵聪是吧!看我不弄死他!这个鳖孙!”
叶骏捏着拳头,杀气腾腾,大哥气息展露无遗。
“别别别!别冲动!单殴赔车,群殴赔房啊!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告诉你了。”
卿卓灼后悔了,心里想怪不得文殊兰不让她说。
“赔房?”叶骏一脸不屑,指着窗外,“这个小区,我有十四套三居室,三套一居室。过一条马路,我还有两套商铺!够不够我把他脑浆打出来?”
她震惊极了,心想何成壮是拆迁户女婿就牛得不行,文殊兰是拆迁户的女朋友,居然那么低调。
“算了,吓你的。现在都是文明社会了,谁还动手?”
叶骏笑了,但说的话十分不符合他的气质,“我走了,冰箱里有我给她买的冰激凌蛋糕,你记得告诉她。”
“好的。”
第二天,文殊兰就交了离职申请,她本来就有稿费傍身,这份工作对她来说只是避免和社会脱节。
本想着能熬到经理的位置就做下去,没想到餐厅迟迟不给她转正,把她当牛马一样使唤后,还罚款,她就不想做了。
杨贵聪做领导没什么本事,所以最怕手底下有硬茬在,看到文殊兰离职,他高兴极了,偏偏还要嘴贱,一边签离职申请书,一边说:“昨天你太冲动了,其实不理她不就得了?”
文殊兰不耐烦道:“别说了!反正卓珺补偿了我两千块,你快签名。”
杨贵聪诧异地看向远处的卿卓灼,心生嫉妒。
凭什么文殊兰得罪了客人,还得到赔偿?
凭什么让自己损失尊严的人却啥都没有损失?
无奈,人家都要离职了,他就算想要针对人家,使绊子,也无能为力了。
文殊兰办好手续,交了工作服,和餐厅里的同事们一一告别。
她本就长得漂亮,又活泼热情,所以人缘很好,好几个清洁大妈围着她舍不得她。
最后她走到卿卓灼面前,说:“虽然我不在这里干了,但是你还是可以来我家里住,就当那两千块是房租吧!”
“那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写小说啊!多写点,准备拿一个月两千五的全勤,等这本书完结了,就开一本。”
文殊兰无所谓道。
“你一共写了多少书了?”
她好奇地问,难怪对方那么刚,原来是另有后路,另有收入。
“签约了十二本,完结了九本。”
“真厉害!”
文殊兰走了,店里的服务员只剩下卿卓灼和杨艳了。
“我现在通知一件事情。”
杨贵聪站在两人面前说:“刚刚我去开会了,由于文殊兰不按照酒店规定,离职要提前一个月说,所以扣除她12月和1月份的工资。另外,她还要补交200块罚款,但是顾念她在公司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这两百块罚款就免了。”
说完,他心中一阵舒爽,真想亲眼看见文殊兰得知这个消息时的表情啊!
只可惜昨晚,他吵架没吵赢,心里憋了口气,最后只能靠把她的微信删了才解气。
这是他向仲总提出来的,公司本来就每月月底才发上个月的工资,现在还不到一月31号,所以相当于公司拿着所有员工的两个月的工资。
他告诉仲总,现在餐厅人员流失变动太大,只要加强奖惩力度,才能让员工因为害怕罚款而不敢离职。
虽然说提前一个月说离职还是可以走的,但是在这一个月里,他们就可以想尽办法为难那个员工,克扣他的工资,也能减少餐厅支出。
他看着卿卓灼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笑着说:“我现在无法联系到文殊兰了,卓珺你代为转告一下。”
“杨贵聪!”
卿卓灼咬牙切齿道,“是你下的手?”
杨贵聪微笑看她,说:“这都是公司的规章制度啊!你怎么能怪我呢?”
“你们太过分了!劳动法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你就不怕我们告到劳动局去?”
她愤怒得浑身颤抖,心底却浮起一层绝望——因为她没有实权,所以杨贵聪才敢那样糊弄她,欺负文殊兰!
“你去告啊!我欢迎你!”
杨贵聪摆摆手,狞笑着说,在心中感叹:果然是学生,没有半点社会经验。
卿卓灼拨通了劳务局的电话,问:“公司可以因为员工被投诉就罚款吗?”
“你好,如果客人投诉了,那么公司是可以罚款的。”
“那么,员工没有提前告知离职,就被扣除两个月的工资,也是合法的吗?”
“如果公司规定是这样的,员工被扣除工资并不违反法律。”
卿卓灼瞠目结舌,半晌没说话,看着杨贵聪一脸得意,她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跳梁小丑一般,她看了看依旧还亮着的屏幕,无声地挂断了电话。
她只感觉周围灰茫茫一片,空气变得厚重,难以呼吸。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外面的世界。
前世,即便她被姚蕊等人校园暴力三年,但依旧是除了家和学校,没有接触过真实的社会。
而短短几天里,她已经明白了作为一个无权无势的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劳动者,要维护自己的权益和尊严有多难!
她觉得姚蕊欺负她,卿原敏唐柳依人面兽心已经够可怕了,然而哪里抵得上社会上那些手握权势者的险恶用心呢?
他们,甚至都不需要伪装,只要说是公司制度就可以了。
文殊兰被罚款两百,她可以自掏腰包去哄好对方,现在对方被扣除了近两个月的工资,她就算给予补偿,还能让事情回到原点吗?
就算她是卿氏集团真正的大小姐和继承人,又怎么样?
她手无权势,卿原敏和唐念怀掌管公司多年,她这个继承人的位置不过是形同虚设罢了!
区区一个分公司的餐厅经理就可以不把她放在眼里,轻易地糊弄她。
她保护不了自己,保护不了任何一个想保护的人。
突然,一道女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小杨,文经理已经走掉了?”
仲巧莲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来,她刚刚在会上只听到杨贵聪提议严惩离职不提前说的员工。
“走了。”
杨贵聪一看到她,如同狗见到主人,立马眼放亮光,腰板挺直,从旁边拖过椅子让她坐着,又蹲下来给她捶腿。
“我听李助理说您这几天风湿又犯了,您怎么还天天来公司?多幸苦啊!”
仲巧莲满意地听着他的阿谀奉承的话,把另一条腿也伸了伸,示意他捶另一条。
其实有时候,她喜欢爱拍马屁的人,不是真喜欢。
要的只是对方那明晃晃的忠诚和服从。
她是靠有钱亲戚的施舍和同情才上位的,空无本事,又无根基,所以给公司做出什么贡献来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地位要稳固。
她又何尝不知道财厨餐厅亏损严重,员工都留不住,杨贵聪负责采买,中饱私囊,但只要她的工资照发,她的所作所为没有传到老太太那里去,就不关她的事。
半年前,杨贵聪告诉她,文殊兰的劳动积极性明显降低,想要离职,而公司根本招不到人,所以最好想个办法留住人。
什么办法?
那就是画大饼,给文殊兰一个“实习半年就能当上正式经理”的梦想,让她继续为餐厅卖命。
其实,文殊兰做事负责认真,为人正直,真让她做经理,也只会比杨贵聪好。
可是她不如他那样会溜须拍马,精明市侩的外表下有一股文人自矜的气质,仲巧莲担心她看不起自己。
仲巧莲不是有文化,学历高的人。所以只喜欢同样没文化,学历低的杨贵聪,这样,她才觉得能掌握对方,听得懂对方说的话。
“幸苦什么啊!都是打工的人,对了,文经理是因为什么被客人投诉的?”
她随口一问。
杨贵聪万万没想到这个万年草包居然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毕竟在会议上他只是说文殊兰被客人投诉,还不服公司管理,不愿意被罚款。
给文殊兰画大饼的这半年里,为了让大饼更逼真,也为了偷懒,他还真的把一些事交给了对方去处理,而对方处理的还真挺好的。
昨天的事情,其实是他在故意激化矛盾,只要他帮文殊兰解释一下,随便找个理由,就完全可以避免客人和她之间的冲突。
但是他早就想把文殊兰踢走了,一个餐厅怎么能容得下两个经理?
所以他故意掰住对方胳膊,逼对方发火,文殊兰沉住气了,卿卓灼没有,他的计划就成功了,其他客人被吸引到了,那个女客人觉得没面子,坚决要投诉文殊兰。
后面的罚款事件,其实他也知道文殊兰没有任何错,一般遇到这种事,不会真罚款,只要做个样子给客人看就可以了,反而还要安抚员工情绪。
毕竟餐厅的服务员太少了,文殊兰拿三千块工资,干好几个人的活。
但是,他察觉到她会威胁自己的地位,所以毅然决然罚款,还言语上很强势,为的就是气走她。
因为有私心,因为认为自己能瞒天过海,突然被那么一问,他担心自己被看穿,额头上都冒出了一连串的汗珠子。
“因为,因为,文殊兰勾引那位女客人的丈夫,搔首弄姿,作风不端,其实我一早就想开除她了。”
他抓住了仲巧莲在意的点,她长得不好看,又年过三十,只觉得那些年轻漂亮的小姑娘都是骚货贱人,所以一个勾引男客人的员工,她是无法容忍的。
果然,仲巧莲蹙眉,一脸鄙夷道:
“原来是这样啊!那她走的好,这样的人,我们餐厅不喜欢。”
“杨贵聪!你胡说八道……”
卿卓灼正要破口大骂,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里能吃饭吗?”
她寻声看去,一个穿白色背心,身强体壮,肌肉线条饱满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们身后。
等看到那张脸,她不禁讶然,这不是文殊兰的男朋友叶骏吗?
他不会是来闹事的吧?
“能,当然能,您是下午订餐的吗?”
杨贵聪连忙站起来,拿过桌子上的ipad,热情地问。
叶骏瞅他一眼,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没错。”
“您看这是菜单。”
“我以前来吃饭,见到的不是你啊!那个人去哪里了?”
叶骏明知故问道,脸上笑容褪去,眼底都是寒意。
杨贵聪脸上的笑僵住了,心中隐隐约约有不详的预感,说:“她离职了。”
“为什么离职的?”
叶骏眯起眼睛,折射出危险的光。
“这个不方便告知,实在抱歉。”
“不方便?”
叶骏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整理了杨贵聪的领口,“不是说客人是上帝吗?”
“她……”
杨贵聪深吸一口气,根据他多年的识人经验,判断出对方应该是文殊兰的追求者,他不想找麻烦,说:“她被女客人投诉,因为她和男客人暧昧不清。”
“哦?”
叶骏眼底都是笑意,饶有兴趣地问:“真的吗?”
“真的真的!”杨贵聪头如捣蒜,又问:“您还点餐吗?”
卿卓灼笃定叶骏站在她们身后良久,一定听到了杨贵聪污蔑文殊兰的话。
昨天她没有说文姝兰是被人针对,只说是被餐厅罚款,但是很明显,叶骏现在都知道了。
可是他为什么装不知道,不认识自己的女朋友呢?
“点啊!”
他不容置疑地说,修长的手指滑过了电脑屏幕,若有所思道:“我这里有二十个人呢!帝王蟹来两只吧!要九公斤左右的,然后白灼虾来两盘,还有这个,这个……”
杨贵聪看他把上面的菜都点了,不由得心情愉快。
“根据规定,您要先交六千块的定金,也就是总价格的一半。”
“好!”
叶骏爽快地拿出手机扫码,然后刻意强调:“帝王蟹一定要是新鲜的。”
“当然当然!”
杨贵聪喜笑颜开。
卿卓灼站在一旁,隐约察觉到将要发生的事。
到了下午,叶骏果然带一群朋友浩浩荡荡地走进餐厅。
和上午不同的是,这次他一身西装,脚上是皮鞋,就连他的朋友,也穿着西装。
“不是,你脑子没毛病吧?请吃饭就请吃饭,还要我们穿皮鞋,这衣服都快把我憋死了!”
叶骏的朋友揪着领带说。
“我让你穿西装了?不是你自己穿的?”
叶骏说。
“穿皮鞋当然要配西装了!”
他朋友不容置疑地说。
“您好,这边请,你们订的包房在这边。”
卿卓灼指引着他们。
“今天中午那男人呢?让他来服务我。”
叶骏不容置疑地说。
她心下了然,欢快地叫来了杨贵聪。
“您好。”
杨贵聪以为他们是大客户,态度积极的不得了。
“你叫什么?”
叶骏问。
“杨贵聪。”
“小杨!”
叶骏加重了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