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的全名叫做井上英子,她的父亲井上岩太郎是东瀛人,今年22岁,如今在东瀛三菱汽船会社任中层干部。
她的母亲随夫姓,名为井上美惠,21岁,是长崎一家私立女子学校的老师,教数学和西洋乐器——因此英子的学习进度才会超前那么多。
“原来如此。”
得知井上一家的身份后,孙笑心中警铃大作——这么年轻的异国近代人才,本身就是一种威胁:
“井上先生是东瀛人,为何在大明的船上?这是要去哪里?”
“在下刚刚在岛城谈了一笔生意,现在正要去尚海,采购几艘便宜的法弥斯轮船。”
相对于孙笑,井上的回答倒是十分坦然:
“那些轮船是法弥斯人用于大明南方航运的,战端开启后被你们大明扣押,因为不是战利品,战后大明只能还给法弥斯人,但法弥斯人已经被排挤出江南航运市场,这些船没用了,只能折价出售,我们会社很感兴趣,所以派我来看看。”
原来如此,倒是解释的通。
进行洋务改革不久的大明对现行国际法有莫名其妙的尊崇,战争中没有被法弥斯人改做军用的商船,即使落到大明手里,战后也都一起归还了,这些船状态不怎么好,事实战败的法弥斯人又失去了大明的市场,因此出售这些船在情理之中。
“看起来孙先生对在下很警惕啊。”井上笑着说:“跟刚才对小女的态度判若两人,这是为什么呢?要知道,我们东瀛与大明是一衣带水的邻邦,正应该携起手来,共同对抗强势的西洋列强。”
孙笑用奇怪的语气问:“井上先生你理解一衣带水的真正含义吗?”
“这……”
很显然,井上不知道。
虽然他一家人的汉语都非常流利,虽然各种成语张口就来,显然对汉学有一定造诣,但那都是流于表面。
孙笑不以为然的笑了一下,东瀛人都是这样,不管是之前对华夏还是现在对欧罗巴列强,表面上仰慕你学习你,实际上骨子里还是他们自己的那一套,可能也就后世废宅时代多少能有点不同。
“不管怎样,我认为您和您的国家对我们东瀛的警惕很没必要。”纠结一会后,井上选择跳过词义的问题,继续宣传自己的观点:“这次来华夏,我们一家受到了很多人的盘问,包括您,似乎对我也很警惕,我们为什么不能放下各自的傲慢与偏见,真正坐在一起好好谈谈呢?”
“谈一谈?”孙笑想了想,最终笑着点头说:“好啊,我也很想了解一下现在的东瀛人,就在这吧,我请您喝下午茶好了。”
“现在的东瀛人?”
孙笑没有回答这个疑惑,直接起身去请服务员送来西式点心和茶。
他们现在乘坐的是大明轮船招商局从英格雷原装进口的轮船,船上一切都按英格雷风格布置,豪华舱乘客都能享受到茶点供应——只不过茶是大明自己的出产,不提供现在英格雷更流行的天竺红茶。
孙笑身前的小桌上很快摆满甜品和茶壶茶杯,井上无奈的笑了一下,又一次90度鞠躬:“那在下就叨扰了。”
被孙笑“坑害”多上了半个小时数学课的英子被允许在不靠近船舷的情况下自由活动,井上的妻子美惠负责给男人们倒茶侍奉,而孙笑和井上岩太郎相对而坐,侃侃而谈。
很多男人天生对机器、z治、军事之类的话题有着莫名的痴迷,孙笑和井上都是这种人,因此一个小时后,两个人居然也有了一点相见恨晚的感觉。
“原来孙桑就是大明那位著名的海军英雄啊!”
井上赞叹道:
“您的大名在东瀛都是如雷贯耳了!用一艘鱼雷艇击沉两艘敌舰!真是太厉害了!”
听到这话,连他的妻子井上美惠看向孙笑的美目都得带着一丝崇拜的异彩。
“那是运气,鱼雷艇那种东西只是海军的补充而不能当成强势海军的核心。”孙笑说道:“不过对相对弱势的海军,倒是可以考虑重用鱼雷艇,防守海口。”
这话其实是孙笑故意引导:历史上,法俄在近代都先后踩过小艇鱼雷党的大坑,这证明小艇鱼雷的近海防御体系至少很能忽悠人,而孙笑的战绩,让这话由他说出来很有说服力。
“不过,只是防守海口的话,不就没有进攻能力了吗?”
“呵呵,你还是想着进攻啊?进攻哪里?”孙笑了然的笑道:“其实以你们东瀛的国力,少数大舰作为中坚,配合大量鱼雷艇、海岸炮,紧守国门才是正道。一味发展大舰,你们还能造一支比大明和欧罗巴还强的舰队不成?”
“孙桑,任何事情,只要我们坚持到底,永不放弃,就一定还有转机。”
井上正色说道:
“而且听您刚才的话,似乎还是无法放下对我们东瀛的戒备,我很好奇,这到底是为什么?”
你问为什么?还有8年多就到甲午了呗。
“井上,现在我们私下里也算朋友了吧?”
孙笑也严肃的说道:
“那么我也不骗你,我认为,大明和东瀛在十年内必有一战!”
“什么?”井上吓了一跳,连忙问:“为什么?”
“因为东亚虽大,却容不下两个列强。”孙笑直截了当的说:“相对欧罗巴,我们都是后进者,现在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殖民地可供分享了,东亚这边的市场和原材料来源地只能靠本地,你们东瀛想要快速发展就必须打败大明让我们大明开放市场,我们大明想要参与世界竞争就必须打垮你们避免你们与我们竞争,很简单的二选一。”
“所以我说十年之内两国必有一战,而且这一战将决定至少半个世纪的国运。”
另一个位面,有很多人疑惑东瀛为什么会在甲午年挑起战争,那个时候他们的海军虽然有优势,但不是绝对优势,鞑清的北洋还有挣扎的机会。
东瀛人若是能够等两年,等到两艘进口战列舰入役,那么鞑清的北洋就是被直接碾压的命。
有人把这当成东瀛人赌国运的习性使然,其实这话不对,这主要是因为当时鞑清东瀛两国主要外汇收入都是依靠缫丝业,两国产业产生直接竞争,而且越来越激烈。
随着鞑清洋务运动的逐渐深入,东瀛缫丝业受到的冲击颇大,所以如果他们再等,自身产业受到冲击造成的损失恐怕不会比胜利果实小多少,所以他们才迫不及待的找个似是而非的借口直接开战。
同样的道理,这个时代的大明和东瀛也必将开战,而且不会比另一个位面的历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