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上来讲,孙笑的目的不是让朝廷直接下手挑战殖民体系,那太危险,现在成功的可能性也很渺茫(现在很渺茫)。
他希望的是就在此时,利用大明有一支强大舰队在这南洋给海外华人撑腰的有利局面,让华人抓住机会砍断殖民者用来牵制打压华人的爪牙——那些土著猴子,争取在殖民地体系下更高的社会地位而已。
不管怎样,这一目的确实有希望达到,也确实不会过于刺激英格雷等视殖民地为生命线的列强——毕竟,大明的实力摆在这,而荷印因为其特殊的情况,不得不放纵土人欺压华人,这种根本矛盾在其他殖民地是没有的,嗯,不能说没有,只能说矛盾没那么突出。
毕竟英格雷人不用担心大明会抢占马来亚的殖民地(现在不用担心),而以尼德兰的国力,却是不得不担心大明来抢荷印。
国力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也会不同,很简单的道理对不对?
刘步蟾不是傻瓜,孙笑这么一说,他当然也立刻明白过来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趁现在把自己和荷印当局都摘出去,让华人跟土著堂堂正正打个胜负出来?”
“对,就是这样。虽然人人都知道双方背后是谁,但只要有这么一层表象,那就只是尼德兰殖民地荷印的内乱,不是我们要挑衅殖民地体系。”
孙笑回答:
“当然,我们也不能允许荷印当局拉偏架!否则这么多战舰只是来看热闹的吗?”
“你有具体计划吗?”
“暂时没有,这个交给华人自己完成比较好,我认为,我们现在最该做的,是尽快得到内阁的授权。”
“只有我们署名,内阁恐怕不会授权,皇上和朝中的大人们很是忌讳前线将领擅开边衅。”
“所以需要南洋的华人豪绅起头,我们敲边鼓。”
孙笑的意思很明确,南洋华人选个带头人出来,通过电报向祈求支持,而刘步蟾孙笑这种前线将领,只要表示自己一定能够完成朝廷下达的任务即可。
“此事宜早不宜迟,最好十天之内下定决心,再有二到三天挑起冲突,一个月内平息事态。”
“就这么办,我去找当地华人领袖,商议电报上书的事。”
一旦下定决心,刘步蟾也是个办事风风火火的性子:
“孙笑你去负责联络锦衣卫和当地拳馆的人,提醒他们尽快做好准备,若是我们给他们创造了机会,他们连土人都打不过,这应景就是你我的大罪过了!”
“放心吧,如果有必要,我带志愿军登岸支援。”
孙笑说道:
“百十个志愿兵应该不至于挑动白夷的神经,何况我现在还是禁闭期间,白夷也不能登舰来检查我是否真的在船上。”
“这种事到时候再说,我们最好还是不要直接插手。”
……
军情如火,事情议定,两人立刻分头行动。
刘步蟾秘密通知宣抚舰队各舰舰长来“龙威”号开会,首先统一了舰队内部的思想,随即他登岸,趁着夜色拜访三宝垄华人社区的主要领袖。
姑且不提刘步蟾那边的事,孙笑也没有时间休息,立刻乘坐交通艇返回岸上,与卢建兴取得联络。
“大人……”
“寒暄就免了,我让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卑职已经联络了几个拳馆的主要负责人,还有各华人名流家最出色的年轻人,邀请他们明天中午在李家的酒楼饮宴。”
“啧,明天中午?算了吧,时间紧张,你现在就带我去,一家家登门拜访!”
“这?大人,有必要这么着急吗?”现在卢建兴确定了,眼前这位海军上校确实非常赶时间,他似乎想立刻挑破这个几百年积累的矛盾,然后在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打开局面!
卢建兴当然不知道孙笑是急着在甲午战争爆发前解决这边的事,否则时间上就来不及了。
现在这种情况,甲午战争中荷印当局一定会挑事,大明主要注意力不再这边的时候,难免会像明法战争时牺牲琉球一样暂且牺牲南洋华人,到那时候若是再来个排华惨案,那么之前海军一年年宣抚南洋都是抚了些什么?
“须知军情如火,现在我们就是要打仗了,任何事情,早晚一分钟都有可能决定战争胜负!”
孙笑严肃的说:
“卢百户,你我都是武人,这段时间就不要考虑辛苦不辛苦了,即刻开始行动!”
“这……,是!”
既然如此,那就豁出去了!
……
三宝垄有实力的华人世家主要是李家——掌控爪哇的橡胶种植园和大部分稻田。
黄家——掌握爪哇岛大部分甘蔗田和糖业工会。
陈家——跟黑旗军一样,是当初反抗大明的农民起义军余脉,起义失败后逃到南洋来的,不过到了海外,反而越发觉得祖国其实还不错,因而反倒是目前最支持大明的。
陈家是南洋华人拳馆的主要组织者和支持者,跟锦衣卫方面联系最密切,产业方面以航运为主,据卢建兴说,陈家掌控者大约200艘帆船,不低于2000水上讨生活的好手,必要的时候,这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除了三大世家之外,在本地华人社区中很有威望的,还有一位叫做林月华的医生,以及一位在南洋开办儒学的老儒生张贤纯。
拜访大家族掌家是刘步蟾的事,孙笑的任务是找三大家族那些年轻有血性的青年,当然还有各位实际上是华人武装力量指挥官的拳馆馆主。
在卢建兴的引路下,孙笑带着周大福、郑伯初等亲信,直接前往陈家大院敲门。
今夜卢建兴已经是第三次来这边了,第一次是来拜访陈老爷,领受交接枪械的任务。
第二次是把枪偷偷运回来,顺便联络陈家年轻一辈,跟他们商议起事。
结果再出门没多久,这就又回来了。
开门之后,陈家的管家有些不满的说:“我说老卢,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天大的事也不能不让人睡觉吧?”
“老伯不要多说,赶紧找三少四少来!”
管家怔怔的看了卢建兴身后便装的孙笑等人一眼,他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这几个生面孔表现出来的态度,确实让人有些紧张。
“那,你们稍等?”
“五分钟。”孙笑淡淡的说:“一定要尽快!”
他想在天亮之前把事情大体定下来,否则容易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