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少年时期还有几分肆意飞扬的倔强，但随着年纪的增加，看起来愈发清寡冷漠，不近人情，叫人难以摸清他的喜好。但也就是这么一个性子，却也后宫佳人满盈，殿不虚空。

闻长安与顾有悯携手在御花园里慢慢走动着，一边赏花，一边闲聊。走到某一处时，闻长安忽然停下了脚步，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宫殿向顾有悯问道："你还记得那里吗？"

顾有悯迷茫的眨了眨眼，顺着闻长安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脑海中交错闪过的是许多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的脸庞。

闻长安问她的那座宫殿，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曾经在那座宫殿里面住过的玉美人、殷夫人、童才人等等众人，以及现在住在那里面的文昭仪。

不过想来闻长安问的也不会是这些，她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当然记得那里了。天天呆在这宫里面闲的发慌，无聊了就记宫里面的妃嫔人数和宫殿，能不知道吗？"

闻长安"哎呀"了一声，说道："你竟然真的忘记了！那个宫殿，当年太后娘娘曾在那里面办过赏菊宴呢！"

顾有悯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闻长安说的是这个呀！

她笑道："我自然不会忘记了。"

那时的赵首辅和王次辅也就是在那个地方，那个时候跪请陛下提前亲政的呢！在那个地方发生了那么重要的事情，她怎么会不记得了。

也正因为那个宫殿的意义不太一样，所以能够住进那个宫殿的妃嫔，曾经或现在，都是非常得宠的。

顾有悯笑容浅浅，比起年少时的古灵精怪，娇气嚣张，在宫里面已经待了好几年的她要沉稳许多了——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顾有悯问道："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闻长安戏谑说道："听说陛下的后宫充盈，我只是忽然想起，如今的这个情况，如果宫里面再要举办什么宴会的话，怕是没办法专门腾出一个宫殿来举办宴会了。"

闻长安这番话是带着嘲讽的，而且是对陛下。

顾有悯斜睇了她一眼，不以为意，只当没听出闻长安话里替她抱不平的意思，淡淡说道："宫里还没那么狭窄。真想要办宴会，多的是闲置的地方来折腾。"

闻长安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顾有悯一眼，她哪里是真的在为宫里面没有空屋子来办宴会而操心了。见顾有悯不解她的话茬，并且在她气得停在原地，就甩下她自顾自的继续往前走后，闻长安怄气的跺了下脚，忙提步追了上去。

拐弯抹角什么的果然还是不适合她。

闻长安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听说前些日子文家又送了一个女儿进宫来？"

顾有悯点头，"对啊！现在就住在你刚指的那座宫里面了。"

闻长安冷哼一声，她当然是知道这件事到了，刚才她就是刻意向顾有悯提那个宫殿的，就是想吐槽这件事情。

闻长安讥讽的说道："如今宫里面已经有一个文妃娘娘、一个文夫人了，现在还又送一个文昭仪进宫来，也亏得宫里面的妃嫔足够多，不然，若是少一些了，宫里面一眼望过去，怕叫人还以为全都是文家的女儿呢！"

顾有悯倒是很能理解文家人的想法，帮文家人说话："虽然都姓文，都是文家的姑娘，但她们又不是同一房出来的。文家人口众多，虽然都姓文，但心却不一定是齐的，关系不一定就好了，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进宫，而不是有一个姓文的隔房侄女儿进宫就满足了。"

就以现在宫里面已经有的三位文家的姑娘举例来说，品阶最高的文妃娘娘，是文家嫡系，大房的姑娘，和太后娘娘是关系最亲，所以她虽然不是第一个进宫的，并且进宫的时候年纪也不小了，都已经是双十的老姑娘了，但位份却能最高。

——对了，在当年谣传文兰兰会进宫时，这位文妃娘娘和文兰兰还是竞争最激烈的对手呢！

没想到那个时候文兰兰没进得了宫，她也没有进宫，进宫的是赵媛媛。

不过她很倔强的坚持不嫁人，一直等到陛下大婚，皇后顾有悯进宫了后，正式举行选秀大比，太后娘娘心疼侄女儿，给她走了个后门，终于让她如愿以偿的进宫了。

文家第一个进宫的文夫人，她在赵媛媛进宫后不久，也进宫了，也是陛下身边的老人。她不是文家嫡系的姑娘，而是旁支，至于那个时候太后娘娘为什么会选了她、或者说文家为什么要送她而不是送嫡系的姑娘进宫来，这个顾有悯她们也不是很清楚。

如今刚进宫的文昭仪依旧不是文家嫡系的，但听说，是文家所有姑娘中最好看、最出众的。

于是，在年纪太大的文妃娘娘和性格太平庸的文夫人都没能得到陛下的宠后，文家又送了个文昭仪进宫来，试图得到陛下的宠爱。

顾有悯摩挲着下巴，回想文昭仪进宫后的情况，陛下倒是连续召过她几次，但是吧...又听说，陛下好像只是跟她一起下棋品茗，聊诗词歌赋？

这件事看上去是挺有情调的，但问题是，这位文昭仪在这方面不是很擅长啊！

顾有悯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深深的觉得陛下的爱好真是古怪。

跟不善雅事的人聊诗词歌赋，跟不懂刀枪武艺的人说名家兵器，跟大家闺秀出身的人讲乡间野趣，跟普通出身的人要求高贵得体...

陛下的这种行为，往好一点儿的方向去想，是对自己的妃嫔要求比较高，想要她们十项全能发展。

说难听一点儿的——有病吧！

不过这些事顾有悯都很有分寸的没有和别人讲过，哪怕是娘亲闻芮和表姐妹闻长安都没有讲。陛下的事情可是不能随便往外说的！

顾有悯神游天外了一会儿，没有再说话，她沉默的这会儿闻长安有些按捺不住了，想着自己的任务，忍不住戳了戳顾有悯，将她戳回了神。

闻长安吭吭哧哧的说道："那什么..."

顾有悯挑起眼角："什么？"

闻长安有些难为情的挠了挠脸颊，让她一个黄花大闺女问这些，她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奈何任务在身，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出口了："就是那什么...嗯...唔...你和陛下，还好吗？"

顾有悯歪着头，看着闻长安纠结的模样笑出了声，说道："挺好的呀！"

这句话顾有悯回答的很真心实意。

虽然六宫的妃嫔很多，陛下新宠旧爱不断，而且太后娘娘年纪大了些之后，近几年总有种想废了她，让自己娘家的侄女儿成为皇后的想法，但陛下对她还是很支持并且信任的，让她的皇后位置坐的很稳，在后宫的话语权足够大，妃嫔们、包括有太后娘娘撑腰的文家出身的妃嫔，在她面前都不敢太过造次。

内有陛下的支持，外还有如日中天的爹爹，与跟陛下交好的弟弟给她撑腰；再加上顾有悯对陛下也没有男女之情，按照娘亲说的那样，只将皇后这个当做一个单身的身份的话，打理六宫是她的任务，在后宫的日子还算不错的！

只是除了...

想到那里，顾有悯的眼神忽然闪烁了几下。

正唉声叹气的闻长安揪着自己的头发，也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她纠结了一会儿后，忽然灵机一动，换了个说法，委婉含蓄又矜持的说道："就是...你和陛下生孩子的那件事儿啊！祖母、顾祖母和姑姑让我问你，你都进宫三年了，怎么还没有消息呀！"

顾有悯差点儿一口气呛住自己。

她还以为闻长安犹豫半天是想说什么呢，竟然是说这件事情。

她啼笑皆非的说道："一般这种事情不应该是她们当长辈的问吗？怎么让你一个没成亲的姑娘家来问啊？"

她娘家的长辈也真够奇怪的。

闻长安叹了口气，摊手说道："祖母最近抽不开身，不方便进宫，就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姑姑；顾祖母身体不好，也让姑姑来问；但姑姑说...唉..."

顾有悯好奇问道："我娘说什么了？"

闻长安说道："姑姑说，在她心里，她的悯悯还是个小姑娘，她不太能接受自己的女儿都要给她生外孙的事情，心里难受，问不出口，所以就让我代劳了。"

顾有悯半晌无语，良久之火，才幽幽说道："她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年纪又变大了的事实吧！"

闻长安抿嘴轻笑。

不过，说起来，顾有悯十六岁及笄后和陛下大婚，嫁了进来，如今三年过去，她都十九岁快二十岁了，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也难怪苏如意、顾氏和闻芮她们明明是看得比较开的长辈，但还是忍不住让闻长安进宫来询问一下了。

总要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吧！

而且重点是，不止进宫三年的顾有悯没有子嗣，而是满后宫的妃嫔都没有动静，连比她先进宫好几年端妃赵媛媛和文夫人她们这一批老人都没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