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沂赶过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与周身气质格外不搭的塑料袋,随着动作的迈进,塑料袋摩擦裤子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让人不注意都很难。
但视野中快赶到拍摄场地时,他还是自觉放轻脚步,将塑料袋由提着转为抱在怀里。
“沈总,你过来了?”一个工作人员余光扫到一抹黑色背影,礼貌性问候一声。
沈沂轻轻“嗯”了一声,脸色臭的要死。
工作人员本来还想问沈总抱着那么一个大塑料袋干什么,但看着态度明显正在气头上,人都有避险意识,工作人员乖乖收回到嘴边的话。
这次的拍摄地点是公园的一处人工湖泊,水不算太深,但旁边竖着一块木制标牌,“珍爱生命,禁止游戏”八个大字赫然标在上面。
沈沂薄凉的目光从那木制标牌上滑过,心想这真是一个摆设,不听话的人还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而且好赖不分,亲疏不辨。
芮嘉年从镜头中转移视线,看向过来的男人,由于他坐在小木扎上视线点较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被西装裤包裹的长腿,而后随着视线缓缓上移,是细腰宽肩,以及那张完全媲美娱乐圈流量小生长相的容貌。
芮嘉年嘴角微微一抽,这个世界上果然有很大的参差,沈沂样样都是上帝的宠儿,金钱他有,容貌他有,权势他有,能力他有...
就连一个绝美的女朋友,他都有。
简直就是被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沈沂感受到下方一道古怪多变的目光,凉飕飕看过去,吓得芮嘉年忙不迭收回目光,继续盯着屏幕。
“她下去多长时间了?”沈沂问。
芮嘉年老老实实回答,“已经八分钟了。”
八分钟。
摄像机还在继续拍摄,岸上的商客滔滔不绝讲述所谓的上流圈子情报。
这一幕简直让沈沂气得心底窝火,不管阮芜认不认,阮芜这辈子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凭什么他的人要在秋天躲在湖水下面偷听,像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丑。
而岸上那三个披着人模鬼样的皮囊,打扮的衣冠禽兽,在那里夸夸其谈个没完没了。
思及此,沈沂恨不得直接将视线里的摄影机统统砸掉,将人从水里捞出来,但最后想到这么做的后果,他只能冷着脸问:“这个镜头什么时候拍完?”
芮嘉年又不傻,自然知道沈沂这么问的用意,一面是自己的电影,一面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他只能给出一个含糊的答案。
“快了。”
“具体点。”
芮嘉年想了想,“再过两分钟。”
在他看来,两分钟并不算长,几个摄影技巧卡过去就完成了,更何况刚刚阮芜在湖底潜了八分钟,两相比较之下两分钟根本算不得什么。
然而,人与人之间的认知是有参差的,沈沂忽地踹了两脚芮嘉年坐的木扎,力气不算小,倘若地盘不稳再加上近期生活质量提高长胖,芮嘉年估计已经被踹翻在地。
“一部电影总共多长时间,你他妈拍她潜水拍十分钟。”沈沂像只被冒犯的雄狮,随时准备攻击。
芮嘉年幽怨地盯着屏幕,敢怒不敢言。
拍摄时长和具体播出时长本来就是不对等的啊,为了后期效果剪辑效果,并且在需要的时候有足够的富余视频提供画面感,拍摄时间都会相较长一些。
两分钟后,准时掐点,拍摄完成。
在几乎所有人都没看清楚的情况下,一道高大的身影迅速跑到岸边。
下一秒,就看到沈沂拿出一条完全可以罩住阮芜整个人的大毛巾,三下五除二将人团团住,裹得只剩下两个冻得红彤彤的眼睛,然后拽着人往休息处走。
工作人员光顾着看这场事变,还没来得及收拾场地,如此一来就听到沈沂边拽着人走边凶残教训人的场面。
“这是暖宝宝,一会儿换身干净的衣服隔着衣服贴到腹部位置,这是红糖水趁热喝,保暖,这是预防感冒药,一会儿记得吃两粒....”
语气明明凶残的不得了,是沈沂素来在谈判桌上惯用的语气,但说出来的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
以芮嘉年为首的普通吃瓜群众,想起了圈内饭桌上被谈烂的话题,都说华娱的天之骄子沈沂为爱甘愿做前妻舔狗,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甚至更甚。
但是,另一位话题中心人物不为所动。
阮芜只觉得耳边絮叨不停的话语让她很烦很烦,许是因为这具身体的状况一天不如一天,她清晰地感受到体力活力的流失,像是气球漏气一样,一点一点把元气泄露出去。
刚从人工湖出来,浑身上下冷热交叠,脑子嗡嗡嗡的疼,似是上百只蜜蜂在不断啃食她的脑髓,如此一来,她便忍受不了沈沂的絮叨,尤其是命令口吻的絮叨。
啪一声,保温杯被重重打到地上。
沈沂刚把盖子拧开,刚送到阮芜唇边准备哄着她喝两口,就遭此变故。
呈着的红糖水如同化不开的浓稠淌在地面上。
一声巨响唤回阮芜的理智,停留在半空的手臂有些僵,她没看沈沂。
沈沂脸上划过一抹受伤,但掩饰得很好,在看过来时已经找不到任何受伤的痕迹,沈沂抓过阮芜通红的手背。
很明显是被红糖水烫到,其实糖水的温度并不高,但阮芜的肤质过于娇嫩,平时攥着她的手腕时,皮肤上就会留下几个清晰的指印。
沈沂心疼地戳了下,“下次如果不喜欢的话,直接告诉我就行,不要自己动手。”
阮芜拽过手臂,因为动作过大,那条毛巾从头顶滑落,落在脏兮兮的地面。
她抿抿嘴,面色苍白带着几分憔悴,但说出来的话却字字杀人诛心,“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可你不还是一直在我面前晃荡。”
阮芜的声音不算小,此话一出迅速在众人屏息的片场传开,明明场地并非密闭环境,但在场的人仿佛听到耳边久久无法消散的回音。
他们不禁猜测,阮芜这话有没有触碰到沈沂的底线,毕竟沈沂是资本家,是块多少人啃都没啃动的老姜。
但后续很明显,沈沂没有任何动怒的迹象,反倒是阮芜错在沈沂离开后身形摇摇晃晃,走了不到几步,整个人晕厥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