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怜?
这份质疑在对上不远处高挑纤瘦的女人脸上时凝住。
刚刚的演讲,他站在中心会议室门口瞥了一眼,讲台中间站着的便是这道身影。
与雪色中的那抹身影重叠在一起。
闻樾言眼眸一沉,默了两三秒,再抬眸时表情已然大变,方才的暴戾形象浑然不见。
“你们在讨论我吗?我刚打工回来。”
闻樾言的嗓音很独特,音调软软的,像山巅化开的初雪,淌进人心间。
配上那刻意和缓的眉眼,看起来更好拿捏了。
不过……打工?
闻樾言那架势不是去打架,而是去打工?
骗鬼呢!
校长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在闻樾言温和到诡异的目光下把话咽了下去。
阮芜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既然闻樾言要装,那就装到底。
她上前,眼皮子高傲地上下一扫,将闻樾言里里外外看个透彻,如果没猜错的话,闻樾言脸上的伤应该是打拳受的,宽松的裤兜漏出来半截机车钥匙,刚刚应该是飙车……还摔了。
“你看起来很穷。”她这么说道。
穷·闻樾言愣了愣,想起来刚刚两人的聊天,“所以你打算把我放到助学金名额里?”
她轻“嗯”一声。
那……
“谢谢学姐。”闻樾言扬起一抹真挚的笑,脸颊处的酒窝甜的要醉溺人。
两人停留的位置正好有棵大杨树,冬日的杨树光秃秃的,深褐色的树枝上堆满密密麻麻的积雪。
一阵风乱凉吹来,惊动枝桠的积雪,几堆积雪直直砸了下来。
积雪砸的人眼前一白,冰凉的雪花碰到温热的皮肤瞬间化成水,吊坠成晶莹水珠挂在睫毛上。
花白场景还萦绕眼前时,闻樾言已经身手矫健翻身而来,高大的身躯挡在她面前。
“姐姐,别动。”悦耳的嗓音从头顶响起,紧接着他整个人弯腰凑近,“我帮姐姐把积雪扫下来。”
语气暧昧,姿势更暧昧。
浓密的睫毛被温热的指腹以及呼吸起拨动,但凡换个人被这么对待,就会被撩的神志不清。
阮芜抬手捉住闻樾言细白的手腕,不轻不重压了压,带有几分亲密的意味,而后冷淡开口:“靠太近了。”
“姐姐对不起,我只是太高兴了,姐姐对谁都这么好吗?”
“不是,看人。”
被冷落到一边的校长,眼神在不远处的两人身上来回流转,总觉得是两头大尾巴狼互相摇着尾巴都不安好心。
上课铃忽然响起,校长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压下心底浓密诡异的感觉上前。
咳嗽两声,拉回两人的视线。
“我还有事,后续你可以直接联系我,这是我的联系方式。”阮芜将名片递给闻樾言。
闻樾言并没有直接抬手去接,反而幽幽盯了她两眼。
不过是一面之缘,就说出要资助他的好事,是真的好心?还是不安好心?
再光鲜亮丽、外表矜贵的人,内里都是扒了皮的衣冠禽兽。
闻樾言眼底闪过一抹恶意,几秒后,蓦然绽放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话与心完全不符合,“谢谢姐姐,我一定会联系姐姐的。”
阮芜轻哼一声,“不要误会,我对你这样的不感兴趣,你也不是我喜欢的型。”
之后,阮芜和校长来到操场。
即使是寒冷的冬日,操场处处可以看见奔走的身影,四处弥漫青春气息。
阮芜走着看着,漫不经心问了一句:“今天学校在操场举办运动会吗?还是有其他活动,这么热闹。”
校长摇摇头,脸上带着一抹欣慰神色,“没有活动,年轻人嘛,好动有活力。”
阮芜莞尔一笑。
就在这时,高空中忽然飞来一个球,位置直直射向操场外边缘的阮芜,避无可避。
就在这时,一道修长的手臂忽然从她身后袭来,扯着她的胳膊将她扯开,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人就转变了位置,鼻息间涌入熟悉的味道。
“没事吧?”
说话的人是季一舟,言语间有些僵硬。
阮芜抬头,仔细端详了季一舟两眼,“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季一舟似乎没料到救下的这人是阮芜,拉人之前根本没看人是谁,动作便先行起来。
此刻被问到,便答:“我刚才在跑步,刚好经过。”
解释了原因,撇得明明白白,他根本无意拉拢阮芜,也无意攀附季家。
说完,像是证实自己的言论般,转身就打算离开。
只是阮芜没准。
“来都来了,刚好陪我转转吧。”
季一舟嘴边拒绝的话转了又转,愣是没有说出来,闷声“嗯”了一声。
阮芜觉得有些好笑,“你这么不高兴陪我?”
季一舟摇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你最近有些不一样了。”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了?是因为我最近对大伯父的态度不一样了,还是对你的态度不一样了?”
他实诚地回答:“都有,哪里都不一样了,你之前不会跟我这么亲近的,就连说过的话都屈指可数。”
季一舟说话嗓音低低的,长而密的眼睫在冷冬天轻轻颤动,莫名给人一种可怜巴巴的感觉。
这一点,还真是拿准了她的点。
别人傲,她就更傲,别人狂,她就更狂。
但别人一软化,一委屈,她就有些受不住。
季一舟十五岁时来到季家,起初前两年很黏原身,两人的关系堪比亲姐弟,但之后,季一舟经过青春期,像是忽然长大了一般,变得冷漠许多,渐渐疏离起来。
两人走着走着,走到了操场的外边缘中间,她忽然问了一句不着调的话:“季一舟,你冷吗?”
季一舟看着身上简单的白色卫衣,黑色长裤,又看了眼阮芜裹得像球一般的穿搭,沉默。
“不冷,你冷?”
她点点头,这具身体怕冷,不过在操场走了几分钟,便手脚冰凉。
“那你站在这里等我一下。”季一舟不放心交代着,随即匆匆跑开。
离开操场的最后一刻,还不忘转头看过来一眼。
而另一边,被完完全全忽视的校长,站在操场上,脑袋懵懵的。
他走了老远,才发觉身边人没影了,四处张望都没有看到行踪。
操场上的人太多,密密麻麻,更何况冬天每个人裹得像球一样,没有辨识度,而且阮芜穿得颜色并不亮眼,钻进人群中很快找不到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