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穿着普通的衣服,明明是普通的剑,衣抉翻飞,剑光一闪,竟然有一种会当临绝顶,一览源众山小的孤傲气质。
爱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也不得不承认,蒙天赐是一个很帅气的少年。尤其他专心练剑的时候,一招一式,一进一退,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恣意。
爱殊从小就被当作杀人工具训练,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每天就是练剑再练剑,他的每一剑都是为了至对手于死地。
他不知道,练剑竟然可以这么美。
他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这少年不识在练剑,而是在舞剑,在跳舞。
爱殊心道,不愧是剑圣的徒弟。
连环十二剑,少年的目光如炬,只见他身形一转,如同从高峰上凌空扑杀而来,“刷”的一声,剑尖已及爱殊的喉咙。
突然,剑尖微转,穿入虚空,骤如闪电般刺入了爱殊头顶的大树之上。
这少年的剑,竟然也如此有力道,如此干净利落。
蒙天赐已经收了剑,负手站在树荫下。
他毕竟不是背地暗算之人,他毕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落叶纷飞,乱迷人眼。
爱殊一句话也没有说,起身,就走了出去。
有风吹过,有栀子花的香味飘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风爷爷已经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风爷爷:“你的剑法又进步了。”
蒙天赐听到这句话,突然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
他又想起了陪着独孤一鹤练剑的日子,想起那时候,他也是每天都在问自己的剑术是不是进步了。
蒙天赐:“是那爱殊的对手吗?”
风爷爷:“还需要更好一些。”
蒙天赐:“怎么才能更好?”
风爷爷:“那就是你需要领悟的事。我只负责做饭,中午吃什么?”
蒙天赐此时哪里还有心思想中午吃什么,随口道:“随便。”
风爷爷:“随便?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最难的就是‘随便’。不过,谁让我时绝世大厨呢,那就让我用心感受,随心所欲,自由尽情发挥了。”
说罢,笑呵呵地朝着厨房走去。
蒙天赐突然眼睛一亮,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
他嘴里喃喃道:“用心感受,随心所欲,自由尽情发挥……”
他耳旁似乎又想起了独孤一鹤的教诲:
“剑法的精妙之处并不在于形式,拘泥于形式就失去了精髓。剑法的奥义是剑无形而有意,返璞归真,自由发挥,从心所欲,剑由心生。”
蒙天赐反反复复地咀嚼着这几话,越想越觉得豁然开朗,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顿觉光明无比。
蒙天赐拿起手中的剑,闭上眼睛,感受落叶飘下的声音,他一剑轻飘飘地刺了出去。
他用的正是独孤一鹤成名剑法“风云变色剑”中一招“日月同辉”,但是他的剑刺出来绝对不是“日月同辉”的招式。
他缓缓睁开眼睛,落叶被剑尖刺穿正中心。
蒙天赐不禁笑了起来。
他明明使用的就是“日月同辉”,但是他刺出去却让人觉得根本不是“日月同辉”。这一剑看着不是“日月同辉”,却尽得“日月同辉”的神髓。
有意而无形,从心所欲,随心而变,对手如何能捉摸?如果能躲过?
蒙天赐兴奋地跑进厨房,大声道:“今天中午吃什么好吃的?”
风爷爷:“吃‘随便’?”
蒙天赐:“‘随便’是什么菜?”
风爷爷笑道:“你想它是什么菜它就是什么菜。”
蒙天赐也笑了起来,道:“对,我想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风爷爷:“你终于想通了。”
蒙天赐:“我想通了。”
一大盘香煎小鱼小虾,一盘炒青菜,一大碗汤,几碟咸菜,两碗饭已经放在桌子上。
蒙天赐:“谁能想到,像您这样的人,竟然有如此好的厨艺。”
风爷爷:“烹小鲜如治大国,只要掌握规律,就能驾轻就熟。”
蒙天赐:“我只听说过治大国如烹小鲜,您倒是反过来了。”
风爷爷:“烹饪小鱼应该合理调味,掌握火候,并且不乱搅动。万事万物,道理相通,习武练剑,又何尝不是如此?”
蒙天赐瞪大了眼睛,他竟是不知道习武之道与这煮菜有什么关系。
风爷爷:“男子汉立身处世,切忌妄念妄动。独处时,多静思养神,合理的安排自己的时间。与人相处时,不可违背原则的做事,做事要有分寸。没有原则的乱想、乱说、乱做,就会把一碟好好的小鱼搅和的稀巴烂。”
蒙天赐若有所思,点点头。
风爷爷见状,夹了一条金黄的小鱼放进蒙天赐的饭碗里。
蒙天赐夹起这条鱼,鱼身完整,两面金黄,咬上一口,酥脆香辣。
风爷爷:“怎么样?我这小鲜烹的还可以吧?”
蒙天赐:“简直是完美。”
风爷爷:“你觉得完美,是因为符合你的口味。须知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的道理。”
蒙天赐:“我懂了。”
风爷爷:“你又懂了,你懂什么呢?”
蒙天赐:“什么是规律。”
风爷爷:“那什么是规律?”
蒙天赐:“因地制宜,因人而异。”
风爷爷:“你竟然能悟出这个道理,倒是不简单。”
蒙天赐:“具体的处世之道、方式方法要根据客观的需求而不是主观的诉求。就好比我喜欢吃麻辣的口味,却不能用麻辣的口味来招待所有的客人,因为有人喜欢吃清淡的,也有人喜欢吃五香味的。”
风爷爷伸手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点点头。
蒙天赐正要把剩下的小鱼喂进自己嘴里,就见爱殊又走了进来。
爱殊:“吃午饭居然不叫我?”
风爷爷:“我不喜欢与陌生人同桌吃饭。”
爱殊:“他不是陌生人?”
风爷爷:“不是。”
爱殊:“那我也不是陌生人。”
风爷爷:“你不再怕有毒?”
爱殊看着蒙天赐把鱼已经咽了下去。
爱殊:“不怕,他敢吃我就敢吃。”
风爷爷:“你刚刚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
爱殊:“什么话?”
风爷爷:“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爱殊:“我不怕。”
说罢,伸手拿起一条小鱼。
蒙天赐笑着看着他,风爷爷也笑着看着他。
爱殊送到嘴边的手停了下来,半天,还是把鱼放了回去。
风爷爷:“怎么了?不敢吃。”
爱殊:“我只是觉得饭还是要自己做的吃才香。”
说罢,一个人又冲进了厨房。
听到厨房里锅碗瓢盆叮叮当当,蒙天赐突然一阵好笑。
他突然觉得桌上的饭菜更可口了,简直就是绝世珍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