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城郊寒气涌动,灯火稀微,长街冷清。阮承初回酒店时天已经黑了,衣绢上沾惹尘埃污秽,畅快洗了一番,通体才舒畅起来,半刻钟后才和陆璃之下楼吃饭。
只是个普通的三星级宾馆,住客率也不高,看着倒还干净整洁,阮承初也不嫌弃,主任已经点好一席酒菜,照顾得十分周到。席间主动为阮承初倒酒,“阮先生您多吃点,城郊也不上市区,只好委屈您了,您放心我一定把您和您的助理伺候得好好的......”
阮承初兀自小酌,眼神淡然,“一切从简,不用铺张浪费。”
主任尴尬一笑,“是是,您说的对极了,早听说我们阮氏大公子能力超群,是个商业奇才,今天见到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好了,”阮承初愠然打断,“我问你,工程职员是不是住在这附近酒店?”
“哪能啊,工地上的职工都住在临时搭的屋棚里,200多号人只能这么将就了。”
阮承初垂眸沉吟片刻后又道,“那二叔和你们这些人住在哪里?”
主任脸色一变,结巴着解释道,“我们......住附近旅馆里,都是小旅馆......”
阮承初冷哼一声,“你不用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坐下吧......我二叔最近一个月都呆在工地上吗?”
主任畏畏缩缩地坐了下来,转了转眼珠答道,“当然了!......不过有时候也会出去,但是当天就会回来。”
“工地上的建筑材料都是谁进的?”
“之前都是工程总监进的,阮二叔来了以后就是他负责的了。”
阮承初浓眉一挑,“哦?那这批材料每隔多长时间订一次?”
“半个月一次。”
“财务都是谁在负责,账目是不是都在办公室里?”
“副总监是负责对账的,账目都存在了工地办公室里,这是阮二叔让我交给您的钥匙,明天我带您过去。”主任将一串钥匙递给了阮承初。
阮承初打量了一下钥匙,然后又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陆璃之看着这钥匙也是蹙眉不语,若有所思,看来阮明辉是做好了充分准备。
主任见气氛沉闷,将目光移到了陆璃之,又谄媚地笑起来,“阮先生的助理也是好生漂亮,今日有幸见到了真是一饱眼福了......”
陆璃之感觉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移,像全身扎满了刺,极不舒服,她轻扯嘴角,淡淡一句,“您客气了......”
“听说陆小姐是一年前才帮阮先生做事的,不知道陆小姐之前在哪高就?......”
陆璃之低下眉头来,心中不悦又不好表露,一旁阮承初冷眼旁观,不时静酌小酒,见陆璃之不答,主任嘿嘿一笑,又离陆璃之近了一寸,陆璃之能隐隐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立马缩了一下身体。
“陆小姐怎么不说话?难道不舒服吗?还是这菜不合胃口?”
陆璃之抬头望看阮承初,他感觉到陆璃之的目光,偏过头看向她,眸子里泛着冷光,冷漠得像个雕塑,那刻陆璃之觉得心灰,合了合眼说道,“有些不舒服,您们先吃,我去一趟洗手间。”说完被起身离去。
一路的跌跌撞撞,陆璃之有些失神,只觉得刚才阮承初的眼神就在看一个小丑,自己只是在逗乐取悦他罢了,心中郁结难平,她的恼怒像只被胀满了的气球,在洗手间内陆璃之又冷静下来,回到席间只剩下阮承初一个人,陆璃之愣在原地。
阮承初朝陆璃之瞥了一眼,“干嘛愣在那里,过来......”
陆璃之收回情绪,抬步落了座,问道,“怎么只剩下阮总一个人?”
阮承初笑着反问,“怎么?你很想谁留下来陪你吗?
陆璃之刚喝下来的水就呛在了喉咙里,她低声咳了咳,然后摇了摇头,“没......不是......”
一声低沉的闷笑从阮承初胸腔内发出来,他似取笑又似好笑,让陆璃之恨不得将头钻进地底下去,他的笑对她来说,太刺耳了。
“有那么好笑吗?”陆璃之隐忍着怒气,咬牙问道。
阮承初不露痕迹地敛下笑容,“你以为我会留一个不识时务的人在这吗?你觉得你有那么大魅力让他敢当着我的面调戏人吗?”
陆璃之面色一红,羞辱感划过心头,又迅速冷静下来,“你的意思是他是被派来试探我们的?”
阮承初挑眉示意赞同,“二叔既然这么爽快把钥匙给我,想必他也是算计好的,有没有什么总监我是不知道,但是我起码知道这账目一向是那个主任负责的。”
“阮老先生是让你来查账?既然账目有问题,为什么不找个公司内部人来查,反而让你来?”
阮承初眼神一黯,眼神锋利如隼鹰,“既然你看得出来,那你猜猜为什么是我来这的?”
陆璃之呼吸一滞,他的眼神让她不敢直视,江阅歌的话还历历在目,这件事显然阮明辉在背后搞鬼,阮黎辉不信任阮承初,却派他来管这劳什子事,要不是想借刀杀人,还有什么一箭双雕的理由呢?没想到阮黎辉城府如此之深,阮黎辉力排众议让阮承初回阮氏,明里是要扶正阮承初,却是在给他树敌,现在若是他捅出这事,拿阮明辉开刀,必将引起很多人不满,那他在阮氏一定是腹背受敌。
而陆璃之却不能把她的想法说出来,她淡淡答道,“阮老先生既然有心想让你回阮氏,这次将那么大的事情交给你, 一来是让你先做准备日后将这事情全权交由你负责,二来则是让阮氏的人看到你的能力。”
阮承初促狭一笑,“你很希望我回阮氏吗?”
这莫名一问,却让陆璃之心口失了分寸,半晌没反应过来,见阮承初笑意更甚,她才冷静下来,“我希不希望都和您回不回去没有关系,既然是阮老先生的寄望,我想阮总您心里有个算盘。”
阮承初面露愠色,适才喝的酒令他脸庞红润,连耳尖都微红着,他一笑,“那你知不知道我想不想回阮氏?”
陆璃之见阮承初的眼神有些迷蒙,似微醺了,他紧紧盯着陆璃之,让她心上一紧,呼吸都不舒畅了,“您的想法高深莫测,我又怎么会知道呢?您好像喝醉了,还是早点回房间休息吧......”
阮承初一手撑住桌面,头靠在手肘上,眸里像泛起了雾气,他望着陆璃之,感觉她的声音也是飘渺虚无的,但是心里却十分清明,“你扶我起来吧,我有点醉了......”
陆璃之起身伸手欲拉起阮承初,他的衣袖上沾染着酒气和身上的清香,阮承初摇摇晃晃站起来,手掌撑在了桌面上,将钥匙放进兜里,然后转身,身体失重险些摔倒,陆璃之眼疾手快地制住了他的皓臂。阮承初将身体全部的重量都压在陆璃之的身上,高大挺拔的个子,让陆璃之有些吃不消,没想到他的酒量那么差,怪不得上次又病又醉了。
陆璃之将阮承初扶上楼的时候已经满头大汗了,幸好他们就住隔壁,陆璃之见阮承初还没人事不省,便问他的房卡在哪,阮承初摇了摇头,陆璃之无奈之下只好伸手往他的口袋摸索而去,手刚钻进他的裤兜,阮承初就迅速将她的手攥住了,他警觉防备道,“你干什么!?”
陆璃之疼得惊呼,咬牙解释道,“我只是要拿你的房门卡......”
阮承初偏过头猩红着眼打量了一下陆璃之,像是要把她看穿,陆璃之眼珠子都不敢乱动一下,几秒过后,他才放开陆璃之的手。陆璃之咽了一下喉,才继续动作拿出了房卡。
将阮承初往沙发上一倒,陆璃之累得瘫软在地上气喘吁吁起来,阮承初撑起身体,皱眉按了一下太阳穴,使劲眨了一下眼睛,控制住酒精的躁动,他对陆璃之说道,“你帮我倒一杯水......”
陆璃之起身又去找水,发现房间根本没有水和杯子,现在烧水也来不及,想到自己带了一瓶应急的矿泉水,便道,“你等一下,你房间里没水,我去我那拿。”
阮承初点点头,然后扯下了自己的领带,陆璃之拿来水和她一直备用的解酒药,喂阮承初喝下了,自己则又忙着给他烧热水。他喝下药,不适的喘了口气,看着陆璃之走动的身影,说道,“刚才不好意思,辛苦你了,我酒量差......”
陆璃之回头提醒道,“容易喝醉可不好......”最后一个字的语气却在他的目光里没有了声音。
阮承初眯起眼睛打量她,在阴暗的房间里,他的眸光极亮,犹如黑曜石,在漆黑的矿洞里发光,魅惑又神秘,他用沙哑低沉的声音问道,“怎么?你也喝醉过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