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梦洁与景皓轩的关系日渐生分起来, 纪梦洁不只一次地主动示弱讨好, 想改善一下夫妻间的关系,无奈无论她做什么,景皓轩都冷眼旁观, 将她当成陌生人看待,偶尔她甚至在他眼中看到了厌恶与恨意, 虽然只是瞬间的事,但她敢肯定自己没有眼花, 怎么也想不通, 她到底做了何事惹得他如此反感了?为何要恨她呢?
眼看景皓轩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纪梦洁急了,不顾及面子去找景皓轩, 问他自己是做了什么导致他如此讨厌她, 不仅夜里不再去她那里,平时见面连话都不想跟她说。谁想景皓轩一听到她的问话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眼带冰霜、表情阴霾地瞪着她, 纪梦洁吓坏了,哪里还敢再问。
纪梦洁整日愁眉不展,想找碧莲发脾气都要考虑再三,景皓轩对她正处不满中,若是对碧莲发了脾气那自己也落不了好, 景皓轩不会袖手旁观的。
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纪梦洁思索再三后去了景夫人那里,边哭边委屈地诉说着最近的事。
她是拿着京城最新流行的几样首饰来的, 所谓拿钱好办事,为了让景夫人使力不惜花下血本,反正自己财产颇丰,不在乎这一点钱。
看到纪梦洁送来的东西,景夫人很高兴,忙让下人收起来。
景府现在的日子比最拮据时好过多了,那一年景老爷没有俸禄,在观察时期也没有油水可拿,于是府中众人日子过得较为紧张,下人们打赏的钱也拿得少了于是怨声一片。一年过去了,景老爷重新拿起了俸禄,而且外人见景皓宇入翰林前途广阔,在人情来往上都大方得很,于是一点点的,府上的日子又好了起来。
只是好也有限,何姨娘事件过去不久,景老爷做事还须小心谨慎,油水他还不敢揩得太过明目张胆,于是比起其他官员们府上的奢侈,景府算是比较拮据的,身为景府的当家主母,景夫人自是不能大手笔花钱,首饰等物不敢多买,现在纪梦洁一下子送了好几样新款饰物,她想不高兴都难。
“母亲一定要帮帮梦洁,夫君都快走了呜呜。”纪梦洁眼睛红红的,拿着手帕不停地擦泪。
“夫妻间哪有隔夜仇的?家和才能万事兴,你放心,我会找皓轩好好说说。”景夫人拿了好处比较好说话,语气温和得很。
“母亲忙着管家,结果梦洁还给您添麻烦,真是不该。”
“一家人嘛,再说了你们小夫妻间出了事,我这个作母亲的哪能不管。”
说得好听,若非自己拿了首饰来她会这么说?自己与景皓轩冷战十多日,被传得沸沸扬扬,景夫人都没有关心一下,现在说这些也不怕脸红!
纪梦洁低下头掩住眼中流露的不满与鄙夷,吸了吸鼻子强装感激地道:“梦洁谢过母亲。”
“行了,你且先回去,等皓轩哪日心情好时我将他叫来,到时我们聚在一起吃顿饭,让老爷出面调和一番,皓轩听老爷的话不会再与你置气的。”景夫人难得好心地说道。
纪梦洁闻言大喜,有景老爷出面最好了,不是没想过亲自去求景老爷,只是她怕景夫人知道后会多心对她产生不满,于是只能来找景夫人帮忙,既然景夫人说要找景老爷调和那就再好不过了。
“谢谢母亲。”纪梦洁欢喜地对景夫人屈膝一拂,这次是真心地道谢。
“呵呵。”景夫人笑着点了点头。
这日,景皓宇夫妇及景皓轩夫妇都去上房用晚饭,景老爷表情有些严肃,看起来不太高兴,而景夫人则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对景皓宇等人说话语气极好,破天荒地对莫芸溪笑了好几下。
不寻常啊!莫芸溪看着景夫人的样子如是想。
“难得今日老爷晚上没有应酬,大家可以一起吃顿饭,皓轩还有几日就要出门了,聚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今日我们要高高兴兴的,酒多喝些无妨,今晚允你们醉,当然喝酒是男人的事,女人不能沾酒。”景夫人笑着说道。
菜都上齐了,众人漱完口擦完手后便开始动筷子用起饭来,这顿饭因何而来大家都心知肚明。
景老爷心情不好一直沉默着,景皓宇及莫芸溪不便开口也不愿开口,于是用饭期间都无人说话。
纪梦洁心中很是忐忑,时不时地偷瞧景老爷一眼,剩下的时间基本都在用眼角余光瞄着身边景皓轩,她很担心,既怕景老爷说不通景皓轩,又怕景皓轩会怪她多事,心事过多于是没有一点胃口,味同嚼腊。
景皓宇与莫芸溪心无旁物,专心地吃饭,知道今晚没自己什么事,于是就如平时在自己房里一样,吃得比较轻松。
“你们到是喝酒啊。”景夫人望着只低头吃饭,滴酒不沾的父子三人。
景皓宇及景皓轩闻言抬头齐齐望向沉默的景老爷。
景老爷动作顿了下,随后淡淡地道:“喝些吧,别喝醉,一会儿还有事要谈。”
“是。”“知道了。”兄弟二人齐声道。
气氛有些僵,就算喝起酒来也很安静,三人谁也没劝酒,谁想喝就自己倒一杯,一点都不热闹,由于景老爷不想教育晚辈时有下人在,所以饭厅内没有下人伺候,夹菜倒酒都自己做。
气氛所致,三人都喝得很少,待吃得差不多时景老爷放下筷子开口了:“皓轩还有十天就要出门,随行人选定好了吗?”
景皓轩闻言放下酒杯恭敬地道:“选好了,还是当初那些人。”
纪梦洁闻言身子一僵,大眼急切地望向景老爷。
景老爷收到纪梦洁的眼神求助,眉一挑望着景皓轩:“可是有碧莲那丫头?”
“……是的,碧莲是母亲挑出来的人,很能干人也伶俐,路上有她张罗着,儿子能省下不少心。”景皓轩平静地回望景老爷,无视身旁正盯着自己看的纪梦洁。
纪梦洁脸顿时白了,倏地低下头握紧拳头,眼中含了泪,果然他对碧莲上了心。
“哼,你对碧莲到是很上心啊!”景老爷脸色很难看,双目含冰地望着景皓轩。
景皓轩眼皮一跳,启唇道:“母亲眼光独到,将手巧懂事的碧莲给了儿子,碧莲针线功夫好,爹您知道,儿子出门在外一直东奔西跑,衣物难免有破的时候,这时候最少不得的便是针线功夫好的人在身边,儿子时刻记着爹的教诲,不敢奢侈。”
景夫人不悦地看了景皓轩一眼,不满他回话时将她给抬出来。
景皓宇及莫芸溪均鼻观眼、眼观心,低着头规矩地坐着,这时他们不宜开口。
听了景皓轩的话,景老爷脸色又阴沉了几分,紧抿着唇瞪了景皓轩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道:“碧莲不能去!”
“爹。”
“怎么?不满?”景老爷语气带着恼怒。
“儿子不敢。”景皓轩不敢与景老爷对抗,低下头泄气地道。
“哼,你嘴上说不敢心里定是不这么想!”景老爷手啪地在桌上一拍,喝道,“枉你熟读圣贤书,结果对个妾氏远比正室上心,你怎的如此愚昧!难道想延续我的错误?因为你……你姨娘我差点儿被罢官,我犯了错,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犯和我同样的错误!”
“谢爹教诲,是儿子疏忽了,以后定当注意。”景皓轩声音里带了几分愧意,显然被景老爷说动了。
“你知道错了就好!”景老爷说完又喝了一口酒,顿了下又说道,“最近你可是与梦洁有些误会?夫妻哪有隔夜仇的,本来你们的家务事我不宜掺和过多,但这次事态较为严重,再不插手难保我们景府不会再有宠妾灭妻的流言出现!”
“儿子不孝,让爹忧心了,爹放心,儿子定当铭记爹的教诲。”景皓轩诚心说道。
“一个女人若不受丈夫重视,就算她身为正室照样会被人欺负,你不知最近有胆大包天的下人嘲笑梦洁吗?虽然夫人罚了她们但这不能彻底解决问题,你一日不与梦洁和好,事情便一日不会解决!不管你们有什么误会,总之在走之前,起码在表面上要与梦洁相敬如宾,不能让她在你走后还被下人数落欺负!”
景皓轩握紧拳头低着头应道:“儿子明白怎么做了。”
“真不知你们是怎么回事,看看你大哥大嫂,感情好得如胶似漆,哪像你们!哎,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你与梦洁有何矛盾我也不过问,你们私下解决,我只要求你们几个,不管是夫妻、手足还是妯娌之间,都要好好相处,不能让下人们传闲话,更不能让外面的人看笑话,听到没有?”景老爷相当严肃地说道,眼神在两个儿子及儿媳间来回扫视。
“听到了。”景皓宇四人恭声应道。
“嗯,都晓得其中利害最好。”景老爷说完后拿起筷子又吃起饭来。
景皓轩趁人不注意时冷冷地扫了身旁的纪梦洁一眼,将纪梦洁吓得赶紧低下头扒起碗中的饭粒来。
整个经过几乎就没有景皓宇两夫妻什么事,他们等于是来陪着用饭的,景老爷席间没发脾气,景皓轩也很老实,于是预想中的劝说等事根本没发生。
景夫人见景老爷很快就说完了,对景皓轩重话都没说几句,更别提惩罚了,心中颇不是滋味,遗憾得很,忍着不满默默用起饭来。
一顿饭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中度过了。
景老爷的话起了作用,景皓轩不再与纪梦洁冷战,背后怎样无人知晓,只是有人在时他们就像是关系很好的夫妻,于是那些迎高踩低的下人老实了许多。
由于碧莲不能随景皓轩出门,于是需重新找个随行的女子,纪梦洁自身边挑了个较衷心且样貌中上的丫头,给她开了脸让她做了通房,这次出门选让她伺候景皓轩,当然了最主要的任务是看着景皓轩,防着他自外面带回来不三不四的女人。
这日,景皓轩自陆府出来往回走,他今日去探访了好友陆二少爷,自表妹何娆作了陆二少爷的妾后颇受宠爱,几日前为陆府添了个千金,不幸的是生产时伤了身子,大夫说以后她不能再有身孕,他是带着礼品去探望的。
途中路经一家茶楼时,景皓轩见到景夫人与高夫人自前方不远处的成衣坊走出来,两人并排着走均笑得亲切,每人手中都拿着刚买好的衣服,景夫人并没有看到景皓轩,与高夫人坐上一顶马车往南而去。
本来景皓轩没怎么理会这事,身旁的跟班小明子无意中说道:“夫人最近与高府母女来往真密切啊,前两日她们刚见过面,今日居然又见了。”
“哦?”景皓轩闻言若有所思地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
“二爷不知道吧?小的前些日子听府上的小厮无意中说高府的小姐对我们大爷很有……好感呢。”小明子一边说一边偷瞄景皓轩的脸色,说得有些小心翼翼。
景皓轩心思一动,望过去问:“此话当真?”
“小的不敢说谎,那小厮看起来也并非胡言乱语。”小明子说完后往四周看了看,最后凑近景皓轩耳旁低声道,“二爷,高家千金垂青大爷恐怕是真的!小的斗胆猜测,高夫人如此巴结夫人怕是想将女儿嫁进来,若这事真被小的猜中,那到时高家小姐是以什么身份嫁过来呢?怎么着也不可能是妾吧!”
景皓轩没有训斥小明子胡乱编排主子,而是拧眉思索了片刻后对跟班说:“你跟过去,别让侍卫发现。”
“二爷放心,那两名侍卫看步伐并非是高手,不会发现小的跟踪的。”
“别掉以轻心。”景皓轩对小明子跟踪的本事很有信心,自己学武多年,小明子也学了一些拳脚功夫。
“是。”小明子说完便追随着景夫人乘着的马车去了。
景皓轩望着渐走渐远的马车,唇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次日掌灯时分,在一间酒楼的包间内,小明子与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在吃酒,两人勾肩搭背喝得东倒西歪,其中犹以小明子醉得厉害,连坐都坐不稳,需靠着小厮才不至于滑到地上去。
“兄、兄弟,这顿哥、哥请客,你随便点。”小明子大着舌头含糊地说道。
“哥哥真本事,随着二少爷出外做生意手头立刻宽裕了,以往这个地方你哪里来得起,更别提包房了。”小厮没喝多少,只是微醉。
“呵呵,有银子是好,但辛、辛苦。”
小厮猛点头表示明白,小明子还没醉时就边说边叹气,话语中流露出倦怠,起初还很委婉,待喝多了时便直接跟他诉起苦来,说出外东奔西跑很辛苦又没有前途,他不想跟去云云。
“哥哥别说了,小弟明白。”
“我小明子的天性就是衷心!若不衷心我、我非将二爷的秘、秘密抖出来,到、到时……”小明子说到一半打了个酒嗝趴桌子要睡觉。
听到一半的小厮心急,哪会让小明子睡觉,使劲儿摇晃着小明子的肩膀道:“哥哥别睡,你话还没说完。”
“我要睡觉。”小明子醉眼一翻,被小厮一摇晃突然滑倒在地,摔得眼冒金星,困意立刻轻了几分。
“哎呀,哥哥没摔疼吧?”小厮见状赶忙扶小明子起身。
“地、地牛翻身了?”小明子双眼无焦聚,害怕地问。
小厮闻言眼神一闪,笑道:“哥哥醉了,刚刚是哥哥没坐稳摔倒了。”
“哦,哦。”
见小明子醉成这个样子,小厮胆子愈加大了,又问起那个关于景皓轩秘密的事。
小明子起初不告诉,说他绝不卖主求荣,小厮就又哄又劝地灌了几杯酒,好话说了一箩筐,最终小明子松口了,在醉得不知今昔是何昔之时反复交待千万这事不能让老爷夫人知道,否则二爷就完了。
小厮点头如蒜捣,反复确定自己绝对不会告诉老爷夫人,否则就遭雷霹。小厮是家生子,父亲是景府的二管事,在府上颇有地位,母亲是景夫人院中的管事妈妈,父母在府中皆有些身份,小厮因是家中最没本事且又喜好吃懒作的,是以混到现在依然只是名小厮,不如他两个兄长混得好。
“这个秘密是、是大爷遇袭其实……”
小厮凑过去支着耳朵使劲儿听着小明子语音不清的话语,听到的内容越多眼睛越亮,待都听完后,望着趴在酒桌上睡起觉来的小明子笑得志得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