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这一天,韩府既没有白雪茹想象中的阴云密布,也没有出现她担心的雷霆风暴。
白雪茹自己在竹园忐忑不安的走出走进,太夫人、韩祯贤、韩祯荣和族老、里正等人却坐在明堂的花厅里和风细雨的交谈着。因为太夫人事先已经将该打的招呼一一打到了,韩祯贤又歇下了争斗之心,于是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也就是一早上的功夫,一切文书都已经办完了,太夫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于是中午便好好地上了一桌上等地席面来答谢族老和衙门里的人。
韩祯贤寻了个借口先回了一趟竹园,他一撩开门帘就看见妻子心不在焉的一会儿走到炕桌边拿起书又放下,一会儿踱到花架边给花修修叶子,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进门。
他忍着笑走过去,大手一伸将妻子定住道:“你还真是的,告诉你了别操心万事有我你怎么就不听呢?”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笑道:“你看看,是不是和你预想的一样?”
白雪茹懒得回答丈夫的话,她接过那张文书便打开来匆匆的看了一眼,还没有看完,她的眉毛便一挑,嘴角就开始上扬起来。
韩祯贤从后面将她环在怀里道:“怎么样?是不是出乎你的想象了?”
白雪茹笑道:“我还以为我们要净身出户赤手空拳的自己出去创家业了呢!没想到太夫人给了我一个惊喜。”
韩祯贤不满的道:“傻媳妇你说什么呢,就是真的净身出户我也不会让你受苦的,我们院子里的账册不是在你的手里吗?咱们有多少家当你还不知道?我这些年挣下的家当虽然没有多少,不过看和谁比,这些你心里难道就没个数?”
白雪茹微微一笑给丈夫戴高帽子道:“是是是,我家老爷您是最厉害的,这放眼看满朝文武有几个人能和您比?”
韩祯贤听了妻子的吹捧心里很是舒服,得意地亲了她一口笑道:“我还要去陪客人,你先自己吃饭,等我回来了再和你详细的说。”
白雪茹忙答应了,随后就将人送出了门。
太夫人不知是出于何种考虑,最终给了韩祯贤一个三进的院子,一个不大的田庄,一处不再闹市的铺子,再有就是一些不怎么值钱的古董字画。
韩祯荣表面也只得了一个三进的院子和一个田庄、一个铺面什么的,可是内里的区别可就大得多了。且不说韩祯荣那宅子的位置和铺面的位置都很好,就是那田庄也是出产最好的一处,古董字画自然也是值钱的。
这内外差别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此时此刻的韩祯贤心境已经大不一样,所以只是一笑置之。他歇了午觉起来就和白雪茹商量道:“那院子是家里的一幢老宅子,以前一直是租给那些小京官住的,去年年底才收回来的。虽然今年春天才修缮过的,就是现在就搬过去住也可以。不过我琢磨着还是请工匠好好的弄一弄再搬吧,到底要让自己住的舒服才行。”
白雪茹眉头微蹙道:“我只是觉得太夫人分家的时候之所以给了咱们房子,就是想让咱们赶紧搬走别在这碍眼。如果咱们慢慢的收拾修缮,一定会让人生厌的,到时候指不定又会弄点幺蛾子出来。”
韩祯贤无所谓的道:“管他们那么多做什么,我们彼此两生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多几天又何妨?”
白雪茹笑笑道:“您说的是没错,但那时没有分家所以大家都得忍耐,时至今日可不一样了。以我看来,既然早晚要搬,何必计较这一时之气?那房子诚如您所说春天才修缮过,以前也一直有人住,相比不会太糟糕。不如明日让长远带人好好的先检查检查,如果一切都过得去我们就不要大动干戈了;如果有不妥的地方,那就稍微修整一下能住人就行。我认为一切行事还是低调一些好,这样我们不光可以节约开支,而且对您的官声也好,您说是不是?”
韩祯贤犹豫了一下道:“这样岂不是太委屈你了。”
白雪茹嫣然一笑道:“老爷要是觉得太委屈我了,那您以后加倍的对我好还回来不久可以了吗?”
韩祯贤看了一眼妻子调笑道:“我怎么觉得有一种掉入陷阱的感觉,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温柔的陷阱我喜欢!”
白雪茹笑笑不接这话茬道:“老爷您说咱们的宅子选哪个来坐前院的总管才好?”
韩祯贤一听说正事,便收起玩笑道:“夫人你觉得长远如何?他跟着我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办事也很有章法。”
白雪茹思索了一下道:“咱们刚刚开府杂事一定不少,只是长远常年跟您在外,恐怕对家里的琐碎事务不一定熟悉。不如让我母亲那里的刘管事来带他几年,这刘管事在我父亲在世的时候一直和白大总管一起管着外院,处理庶务很有经验。我想有刘管事带着长远,长远一定会很快上手的,不知道您觉得意下如何?”
韩祯贤想了一下道:“你所虑极是,就这样办吧。”
白雪茹给丈夫亲自斟了一杯茶道:“那这样您的长随就得要另挑一个人了。”
韩祯贤笑道:“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有安排,你只需要管好家里就行。”
白雪茹一笑提前打预防针道:“先说好,我可没有什么管家的经验,到时候如果有不到之处您可不许笑话我。”
韩祯贤搂了娇妻在怀道:“谁笑话你我都不会笑话你,放心吧,我会是你最大的靠山的!”
于是两人又商量了一些别的琐事,将一些细节安排一一敲定下来。
长远开始带着人去新宅子修理整顿房屋,白雪茹就指挥玉梅和林妈妈等人开始收拾箱笼什么的。
韩祯鹏此时终于醒过来了,虽然依旧很没有精神,但是太夫人的心里毕竟安稳了许多。她为了防止夜长梦多,便让刘妈妈亲自上阵给韩祯荣夫妻两收拾行李。
本来太夫人给韩祯荣的院子就是一处极好的,里面所有的东西一应俱全,可以说只要人过去就可以入住。但是韩祯荣和姜氏说了太夫人的打算后,姜氏便坚持要拿到了东西才愿意搬出去,韩祯荣其实心里也想这样做,于是夫妻两便装模作样的拖延着搬家的时间。
韩祯荣不搬,太夫人就拿不到韩祯贤的保证书,她就是再急也没有办法。就在太夫人心烦意乱的时候,刘妈妈不忍看她煎熬,遂委婉的将韩祯荣夫妇的小心思向太夫人说了出来。太夫人听了刘妈妈的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怀疑的看着刘妈妈道:“这是他们跟你说的还是你自己猜测的?”
刘妈妈苦笑了笑道:“太夫人,您一辈子聪明果决,如何到了这时候就看不透了?您既然将好处许出去了,索性就大大方方的兑现它,怎么说这也是给了您自己亲生的儿子,你过手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太夫人想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比哭好看不了多少,她笑了一会儿才神色凄然的道:“这还是我自己的儿子吗?罢了罢了,我没想到自己打了一辈子雁,临了倒让雁啄瞎了眼,我多的也已经都去了,也不在乎这点了。你现在就带着香玉将我前天和你说的那些东西理出来,等一会儿天黑了就带人给菊园送过去就是了。”
刘妈妈看她脸色不对,忙倒了一杯温茶水给她道:“太夫人,您这一辈子多少大风大浪都见过,这些您就想开些吧。”
太夫人黯然道:“我没事,你去忙吧。”
刘妈妈看了她半天,确定她不会出事这才带着香玉出去了。
第二天,菊园的东西就都归置齐了,第三天就搬了出去。
竹园里也基本收拾好了,各个岗位的人员也调整到了位,因为自己院子里妻子怀了孕没有人能主事,这一天韩祯贤也特意请了假指挥着搬家。
一起床,韩祯贤洗漱完毕就带着一家大小来辞别太夫人。这一家大小行礼完毕,韩祯贤便将装在信封里的事先写好的东西双手递给了太夫人,这才坐下来慢慢地喝茶。
太夫人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定远侯府长房韩祯贤一支,自愿放弃继承定远侯府爵位。然后下面是韩祯贤的签名和印章。太夫人看了又看,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这才收了起来,随即脸上挂起了慈爱的微笑。
这会儿太夫人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便和颜悦色的对韩祯贤假惺惺的道:“你媳妇身子不便,以后就不用过来给我请安了,你们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好,有什么事情我会让人去告诉你们的。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忙去吧!”
于是众人又是一番行礼这才退了出去。
新宅子离定远侯府比较远,想必是太夫人有意和他们拉开距离,不过这也正好让韩祯贤夫妇觉得比较自在,于是也没什么意见。
新宅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面积不是很大,没有花园之类的。不管是前院还是后院,都是围着中间的空地建了一圈房屋,而房屋都建有前廊,院落内走廊也相通,想必是遇雨雪在各屋间来往可不用雨具。
房子全都是木质门窗,灰瓦挑檐下的粉红彩绘,黑色的檐柱,檐下木刻,壁上砖雕,一处处细节虽然显不出富丽堂皇,却透出雅致清新。房子的四角也都种了些花树之类的点缀着,倒也添了些生趣。
韩祯贤觉得这宅院小了些,以至于都没有休闲娱乐的地方,于是他不停的说以后要换个大房子。
但是对于白雪茹来说只要能搬出来单过,那就是意外之喜,其余的都可以在以后慢慢来改善,所以这宅子她一点也不挑剔很满意。
前院除了账房、回事处,还住了教书先生和韩德彦,韩祯贤的外书房自然也再那里。
正屋的五间上房毫无例外是韩祯贤夫妇居住,西厢房住了芳姨娘,东厢房是韩德良住着。而丫鬟仆妇们则住在靠近厨房和洗衣房的后面一排房子里。
这边他们才搬过来,第二天王氏就带着芍药和牡丹来看她,因为刘大春的父亲现在调了来做这边的大总管,所以这府里的情况王氏是一清二楚。她心疼的对女儿道:“早知道亲家会让你们出来单过,我就给你陪嫁一处好一点的宅子,也省的你们现在住的这样憋屈。”
白雪茹笑着安慰母亲道:“娘,您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女儿觉得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在这里女儿可以自己拿主意,而且以后您可以常来常往,女儿也可以想您了就去看您,这比起原来不知道方便了多少,女儿很知足了。”
王氏看了看女儿隆起的腹部也笑道:“这话倒是没错,娘是的确没想到自己能活着看到这一天。话说回来,我可要和姑爷说好,到时候你生产的时候我可要来守着你,要不然你身边连个老人都没有我不放心。”
白雪茹听了这话心里暖暖的,她眼圈一红道:“这个想比不是什么问题,好歹现在这府里女儿可以说了算,而且老爷也不是那迂腐不讲理的。”
王氏见女儿提起自己的丈夫那不经意流露出的信任,心里很舒服,于是又唠唠叨叨的和她说了许多为人母的注意事项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