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兽人》这首歌,节奏感非常强。方既明录了几次,都觉得不太理想。
没办法,周杰伦是个天才,他的歌不是一般人能唱的。
于是,方既明在第五次唱的时候,才总算满意了一点点。特别是副歌部分:“让我们半兽人的灵魂翻滚/收起残忍/回忆兽化的过程……”这种似唱非唱、似说非说的演唱方法,旋律线交给铜管组,人声作为一种乐器。集节奏乐器和旋律乐器的功能于一身。
在蔡雨泽看来,这不是作曲上的突破,而是音乐理念和实践上的重大突破。
蔡雨泽甚至已经开始有点怀疑人生了:“纵观全曲,好像重复地特别多啊?从主歌第一句旋律变化,就重复了三次半,‘灵魂序曲’也是将一句旋律重复两次,一段副歌的‘让我们’重复了四次,结尾新段落也是两句旋律不断重复、重复、重复……”
蔡雨泽觉得很奇怪,如果不去特地记录这首歌的作曲,听歌的人会意识这首歌的重复、重复、重复吗?还是只觉得这首歌好像很丰富很牛逼啊?编曲的配器好像也不是很多,没有太复杂的和弦进行,也只用了几个素材做了很多重复、重复、重复,可同行好像不会觉得很简单啊?
“为什么会这样?同样的事,我怎么做不到啊?”蔡雨泽开始对自己灵魂拷问。
然后,蔡雨泽得出了一个令人无比沮丧,但又无可奈何的答桉:“可能这就是天才。天才用一首临时冒出灵感的歌曲让其他人解构得怀疑人生……”
没办法,懂行的人都知道,这是一首既有古典的庄严感和壮美,也有极具现代感的灵动和新潮,是一部几乎无法过时的作品。
这么说好了,再过二十年听这首歌,都不会觉得有什么过时的感觉。
“超越时代的曲子,超越时代的编曲……”蔡雨泽已经迷茫了,不知道努力方向在哪里了。
然后,第二天,他听到了《半岛铁盒》。
这首歌的编曲还是天花板级别的,因为方既明已经早就定好了调子。
甚至在拿到编曲之后,方既明还加上了一段OS。
是的,就是那段伴随着门轴声和风铃声的对白:“你好,请问有没有卖《半岛铁盒》?”
“有啊,你从前面右转的第二排架子上就有了。”
“好的,谢谢。”
“不客气……”
是的,跟原版的有所不同。
没办法,原版里面的湾湾腔太重了。为了正常点,方既明用的还带着些许燕京方言的。
咳咳,很多人认为燕京就没有方言了,其实不正确的。燕京话里面,有很多普通话都没有的腔调。至于正宗普通话嘛,那是滦平的方言,与燕京是一山之隔。不管怎么说吧,反正很有地域色彩就是。
然后,就是编曲。
方既明在做demo的时候,就是用了Bb大调的钢琴旋律,而在做编曲的时候,方既明还加入了对话OS,用场景音效和对话声作为掩护背景Bb大调的钢琴旋律,让你把注意力主要放在对话上而不是钢琴上,歌曲就在你不经意间悄无声息地过渡到B大调的主歌部分。然后,很多人的听觉就被欺骗了。
要不是方既明录了第一遍觉得不好,重新开始录第二遍的时候,蔡雨泽都没听出来。
蔡雨泽设想了一下,这个转调如果没有场景音效和对话声作为掩护,就会显得很突兀不知所云。如果删去了背景的钢琴,这短对话便成了一个纯粹的噱头,彻底失去了意义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天才,会产生这种灵感?!”
随着人声的进入,伴随吉他分解和弦舒缓的声音,进入了故事当中。
这也是蔡雨泽佩服方既明的一个地方,怎么能用音乐讲一个故事呢?
方既明给出了最好的答桉。
咳咳,方既明也没想太多,他就是靠着周杰伦,然后“写”出了这些歌而已。
架子鼓的声音出现,温和的鼓点伴随着密集的踩镲,然故事缓慢的进行,然后衔接段忽然转调,B调转Ab调,虽然是大调,却以小和弦开始,听着似乎不悲不喜,听起来却让人感觉进入了更深一层的回忆。
突然,吉他和鼓空了一拍,然后是方既明用哭腔唱出来:“为什么这样子?”副歌虽然和开头的半说半唱的主歌在不同的调上,但和弦都用到了调内音的低音下行17654325,把原本烂俗的和弦套路玩出花来。
“已近习惯不去阻止你,过好一阵子你就会回来……”这句里陡然出现了三级大和弦,然后衔接六级小和弦,离调到了关系和声小调上,旋律也在上升。一阵紧张的最高潮后然后连贯地又回归到原调上。简单的间奏过后,第二遍主歌又从Ab调转回了B调,又在和上一遍同样的位置转到Ab调。第二段主歌和第一段主歌比,主要的区别在于架子鼓一直都在,而和声又增多了。
这样简单,却又极其讲究技巧的铺垫,只有同行看得明白,蔡雨泽已经惊呆了。
是的,第二段副歌只唱了八小节,就又一次转调了,从Ab调升到A调。
蔡雨泽心道:“虽然就是上升小二度,但不同于一般流行歌把整个副歌唱完后再升调,把升调选在副歌一半,真的给人一种出乎意料的惊喜感啊……”
接下来,是伴随着升调,和声音轨也更强化了到了和主旋律声部一样强,主旋律也进行了很多又即兴感的变调,与和声交织在一起。
听完一整首歌,听起来很容易勾动人的想象力,编曲听起来不算复杂,和谐得四平八稳,但却营造出了很多回忆的奇妙的氛围。
推进全曲的是几乎贯穿整首歌的吉他分解和弦,鼓的编写也让这首歌更有节奏感。虽然没有大阵仗的弦乐,但大量的人声和音弥补了编曲的“空”,让这种“空”成为了“空灵”。完美的旋律、复杂的和声、精彩的转调,让蔡雨泽再一次沮丧。
人家玩简单的,都这么复杂。
要是来一顿复杂的编曲,还怎么跟?
做配乐也好,做编曲也罢,其实是一法通,万法通的。可你通是通了,
却不精通。
一字之差,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差距。
蔡雨泽自忖,如果这首歌给他做编曲,他肯定会用大量的弦乐,营造出一种悲伤的氛围。可为什么只有吉他和鼓,也能这么出色地编曲?蔡雨泽想不通,这给了他颠覆性的认知。原来,表现悲伤未必要用到弦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