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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名死者, 四名凶手,死法各有不同, 却有相通之处。

赵寒烟正在思量,便听到白玉堂先发话了。

“金木水火?”白玉堂扬眸, 看了一眼晏殊。

晏殊点头,大赞白玉堂不简单。这少年不仅容貌俊朗,有一身高强的武艺,还如此聪敏过人, 可惜自己没有未婚的妹妹, 不然这么好的少年, 他肯定不会眼睁睁地放过。

赵寒烟不太懂五行, 听到这个说法之后,就自己好好想了下。第一名死者紫烟道长是被火烧, 属火;第二名死者清溪道长溺死在水中, 属水;第三名死者西林是被银针所杀,属金;第四名死者白云长老则是被木锥子钉死, 属木。

“果然和金木水火有关,这么说还会有个‘土’?”赵寒烟一想到还会有人死, 有点头疼,连采蘑菇的心情都没了。

晏殊:“我已经让人手加紧巡逻戒备,不过也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凶手不敢出手。”

“一定会出手,不出手的话,他岂不丢人了。”赵寒烟非常肯定道。

晏殊惊讶地问赵寒烟为何。

他今天惊讶的次数有点多, 看来前两年省下来的‘惊讶’都在今天耗光了。

赵寒烟随后把幕后黑手操纵三场案子的经过简单讲述给了晏殊,对于凶手自以为是、神出鬼没般地‘指点江山’,赵寒烟也给出了性格分析。

晏殊听得入神,一方面觉得很有道理,一方面反过来再想又觉得不可思议。赵小兄弟竟然能从这些许的小事里概括总结出凶手的特性,令人颇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多数归纳属于猜测?可说是猜测,晏殊又真觉得凶手该就是赵寒烟所分析那种人,讲得很有道理,似乎没有什么可反驳。

“在他的‘指点’之下,已经有三起案子成了,且一个比一个令开封府头疼。他觉得他的主宰者,是可以控制凶案的王,不仅掌控凶杀,更把官府耍得团团转。他享受如此,并且在不断地提高难度,终有一日他会把自己给难进去。”

赵寒烟随后从道观的厨房取来两个空篮子,就和晏殊、白玉堂一同往山后去。

赵寒烟先把她最先看到的那些榛蘑采了,然后分给的晏殊和白玉堂,让他二人照这个样子去采,可千万别认错了。

晏殊仔细端详蘑菇。有手指长短,上头跟个小伞一般,但冒的尖比较圆滑,淡淡黄色,香味很独特,却也有山林腐土的味道。

“采的时候去根,把上面粘得叶子摘干净,省得回去再花功夫挑了。”赵寒烟再嘱咐一句。

“我还是第一次采蘑菇,”晏殊拿着两朵蘑菇高兴地叹道,他立刻把头疼案件撇到脑后不想了,转即问白玉堂,“你呢?”

之所以问白玉堂,是因从白玉堂矜贵气派的外表来看,很可能也和他一样。

“我认这个,”白玉堂把赵寒烟给他的蘑菇放回了篮子里,他不需要拿‘样子’做对比。这些年山里山外他哪儿都走过,讲究过吃,可更吃过苦。

赵寒烟恍然笑叹:“我怎么忘了,你行走江湖,少不得要风餐露宿,这野外的事儿你比谁都清楚。”

“嗯。”白玉堂转眸往树根处寻找,很快就找到了,采了一处又一处。

后生可畏。

二十九岁的晏殊恍然觉得自己老了,比不过人家。

晏殊赶紧记住蘑菇的模样后,也去找,但好像就他眼睛不好用,人家采了一堆又一堆,他老半天都找不到。终于找到两个,还都已经开盖,长过头了,一碰就碎。

晏殊想作词了,他惆怅的时候,就比较喜欢作词。

赵寒烟忽然指着前面一棵老树,对白玉堂道:“瞧那棵树可长得,真奇怪,是不是有点狰狞?”

晏殊跟着往那头瞧,刚巧就看见在赵寒烟所指的那颗老树旁边有一堆长得黄嫩可喜的蘑菇,上头还有几片树叶盖着,‘伪装’得很好。

晏殊顿时来了精神,赶紧去采,把叶子拨弄干净,一根根掰断蘑菇,小心地放心篮子里,抬头发现前头的树根下也有,高兴地继续。

白玉堂提着一篮子蘑菇走到赵寒烟身边,见赵寒烟正笑看那边的晏殊,忍不住问她:“故意的?”

“你不觉得他采蘑菇的样子很有趣儿么,采不到的时候有点‘悲伤春秋’。”赵寒烟小声对白玉堂道。

“那若是我呢?”白玉堂觉得需要考验一下他们的兄弟情义了。

“你?不会!”赵寒烟道。

白玉堂原本探究看赵寒烟的目光立刻蒙了冰霜。

赵寒烟感觉有点不对,确认过白玉堂的眼神之后,噗嗤笑了,“我是说你遇到这种事的时候,肯定不会像他那样感伤春秋。你感伤春秋过么?”

“没。”白玉堂忽然觉得自己真闲得慌,何必纠结对比这个,“我的采完了,你的也差不多了,可还要继续?”

“我还说采蘑菇的时候谈案子,却不知采起来的时候大家是要散开走,哪里适合谈。”晏殊叹自己这方面果然经验不足。

“反正采之前我们已经谈完了。”赵寒烟拎着篮子里沉甸甸的蘑菇,感慨这紫烟山还真是一处富饶的好山,又道,“我想去白云长老的住处看看。”

“住处刚不是看过了?”晏殊不解。

“山上的草庐,白云长老闭关的地方。”白玉堂和晏殊解释道。

晏殊忙请赵寒烟带路,他也想看看。

三人提着篮子走到小瀑布处,仰头便见一处盖子三四米米高的小山崖上的草庐。草庐西边一丈远的地方是小瀑布,只有两三米宽。草庐东边,就是一处人工凿成的石阶,宽度大概可并排走三人,每一个石阶宽窄高度都几乎相同,整整齐齐,一路向上通往草庐。

草庐后身就接近山体了,没什么东西,前头有大概一丈见方院子,院里有一方桌子,几盆兰花,还有一处晒草药的架子,上面叠放了三个竹匾,但已经积灰了,很久没用。

赵寒烟等人随后进了草庐,屋里一寝一堂的格局,堂正中央放着个炼丹炉,跟紫烟道长院里的那座差不多,炉内半点碳灰都没有,很崭新。看起来就是一座新丹炉在这放了很久落灰而已。另有三张茶几和四把太师椅,都靠着西墙放着,北墙上挂着三清天尊和玉皇大帝。画像前有一供桌,桌上摆着两盆兰花。

再往里就是寝房,也很简单,一处檀木架子床,一处衣柜,罗汉榻,小桌,铺垫,香炉等等。

“这白云长老果然是在清修,简单,简朴。”晏殊打量一圈之后,禁不住叹道。

赵寒烟打开衣柜翻了翻,只是几件随身衣物,又翻了其它的木柜,都是一些平常的物件,东西很少,没瞧出什么其它。

白玉堂看出赵寒烟疑惑,问她怎么了。

赵寒烟:“你们看这屋子,觉不觉得缺点什么?”

“什么?”白玉堂问。

“人气,常年在这住的话,不该就这点东西,连个碗筷灶台都没有,也没有水盆,晾衣的竹竿……这里看似像是个住人的地方,但东西都太简单了。”赵寒烟接着道,“我记得观内的道士说过,白云长老修行的时候不喜人打扰,便是紫烟道长身亡,清溪道长也不许人来找他。那他平时自己还不做饭,靠吃什么活?”

“或许真的在修仙,不食人间烟火了。”晏殊道。

修仙的人怎么个活法,晏殊不了解,但眼下紫烟观接连不断发生凶杀案,都足以说明事情不简单,所以现在所见的都必定反常。

赵寒烟差点忘了,古人有很多人信修仙这种事。她自认为很充足可以怀疑的理由,在他们看来可能未必如此。

赵寒烟就赶紧换了个说法,“我的意思是说紫烟道长说是遭了什么天雷劫,结果却只是被烧死。这个白云长老所谓的修仙,八成也是个幌子,我觉得他不常住这里。再者看草庐外的石阶宽度,可以并行走三个人,一个茅草屋而已,何必如此精修一个宽台阶?”

晏殊点头赞同。

白玉堂环顾屋子一周,寻找什么,目光最后停留在丹炉东边的那条腿上。“这丹炉一共有三条腿,唯独这条最光亮。”

“是不是有机关?”赵寒烟好奇凑过来,这种东西她还是第一次见识。

白玉堂摸了下,确定之后才对赵寒烟点头,随即他整个右手握住丹炉腿,左右扭动,咔嚓一声,向内转动了。接着传来石砖擦动的声音,大家同时往地上看,就见丹炉下方的一块石砖正在下沉。这时候白玉堂把丹炉腿扭到了头,又传来咔嚓一声,石板下沉停止。沉了大概有三尺多高,下沉的石板被铁链悬挂。往下可见有石阶通向深处,但深处黑漆漆地,倒看不太清里面有什么。

随后叫了人来,举了火把,进洞一探究竟。

进去之后先是半丈多高往下的甬道,有两人宽,大家都要弯腰低头往下走,一路往下大概有七八丈远,路就开阔了些,是山岩自然形成的洞,比刚才人工雕凿的通道宽敞很多,但是弯弯曲曲并不规则,人可直立行走,但要注意脚下,因为忽高忽低并不平整,斜坡向下走时还很容易滑倒,需格外小心。

大家举着火把继续往下走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一处开阔地,有光从上面射下来。看起来上头漏光的地方应该是半崖的一处断层。

再继续往里走的时候,脚底开始湿润了,隐约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越走越开阔平坦,溪流越来越宽,最后汇聚到了一处约三丈宽左右水坑内。因为坑中的光线并不好,水潭里的水看起来黑幽幽地深不见底。

河水边见光的地方,长了些青苔小草。

“原来这紫烟山竟是一处腹空之地。”晏殊打量这里的环境,“与世隔绝的佳所。”

赵寒烟看了下河水流向的方向,终应该是汇向了山底,与山外的那条小河汇合。士兵们随后发现通往山下甬道,晏殊命们先行探路。随后不久,士兵们就来回禀,甬道通向紫烟山北面的山底。

“紫烟山的北面可是断崖,恐怕任谁也不会想到那里会有一条出山的路。”晏殊叹罢,转即见赵寒烟和白玉堂都不在自己的身边,回头搜寻,发现两人正在水潭边说什么。

晏殊赶紧走过去,问他们有什么问题。

“银河。”赵寒烟用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晏殊,指了下水潭,“看看底下有什么?”

银河,银藏于河底,原来是这个意思。

晏殊觉得很有道理,立刻让人下水探查。最终果然如他们所料,士兵游上来的时候,手里抓了一把银子,还说水底层铺得全都是银元宝。

接着有衙差来禀告,他们在山底的出洞口附近发现了尸骨,估计是有野狗闻到了味道,刨坑挖了土里的骨头出来。士兵们刚发现时,就怀疑不是普通的兽类骨头,用木棍稍微再挖了几下,竟看到了骷髅,就赶紧过来禀告。

晏殊让他们带上工具继续挖,确认最终的骸骨数量之后再来禀告。潭底银子也如此,先打捞确认数量。

三人随后就从山洞中出来,拎着蘑菇筐往回走。

“发现银河的事要暂且保密,回去的时候先不提。”晏殊建议道。

晏殊的用意大概是不想让凶手知道他们已经发现银河的秘密,或可以守株待兔拿住凶手。

赵寒烟和白玉堂当然都明白。但赵寒烟觉得这种事瞒得过一般人,却瞒不过敏感的人,特别是做贼心虚见官家人就紧张的凶手。

但不管是打草惊蛇也好,守株待兔也罢,都是抓捕凶手的方式。

且等着吧。

赵寒烟回去后,将蘑菇倒进水里,再放入面粉进轻轻揉了揉,如此比较难洗的蘑菇也会很容易洗干净。

道观负责做饭的道士帮忙杀好了鸡,按照赵寒烟的要求拾掇干净,剁成了适宜入口的小块。

赵寒烟从钱袋里摸了钱来给他们,不光付了鸡钱,还余下一些,算他们帮忙的工钱。

道士们忙挥手不要,但赵寒烟坚持,他们也不好推脱,只好接下了。

野生榛蘑和鸡肉搭配最为理想。鸡的肉香渗入蘑菇里,而蘑菇独有鲜香也会融入鸡汤里,如此互相增味,会让人吃得欲罢不能。

野山珍只要不是太过腥土,在吃法上不需要太多调味,任何多余佐料的添加,都会影响到这种“珍味”的完整口感。所以在最大原则上地去遵从从食材的原味进行烹饪,就能完整地品尝出山珍的真正美味。

鸡肉焯水之后,放煮肉料进锅中清炖,炖到汤汁浓香时,浮上金黄喷香鸡油之后,把上层的鸡油舀出,将焯水的榛蘑放入锅中,和刚刚盛出鸡水油混合在锅内轻轻翻炒。这种炒法其实不算是用油,也不算是无油,如此可让榛蘑在达到煸炒的效果之余不仅不会油腻,更因为没有加入其它种类的油,更可以完整得保留榛蘑和鸡肉最纯粹的香。

待鸡肉炖得香烂的时候,就把榛蘑加入,稍微调盐,再炖上一段时间,让榛蘑的滋味完全融入到鸡汤和鸡肉中去,再一次加盐到适口的程度,即可起锅。

淡淡黄的蘑菇,从盘子里刚刚夹出的时候,挂着热气腾腾的鸡汤,咬一口,可见里面白色的肉,口感滑嫩,软而细腻,菇腿有嚼头,里面充满了独有榛蘑香气的汤汁。

日落黄昏,正是人饥肠辘辘之时。

白玉堂和晏殊二人围桌相对谈论案子,你一言我一句说得正好,却忽然闻到了香味。俩人都不约而同地住了嘴,选择喝茶,可等了好半天,也不见菜来,略略着急了,才听到脚步声,随后门开了,大香喷喷的榛蘑鸡肉端了上来。

原来刚刚只是远远的飘香,却已经让人忍不住流了口水。现在榛蘑鸡肉就在眼前,香味更足,谁还忍得住。

等赵寒烟一来,连道谢的话语都变得快速和简短,只为了能最快将那令人眼馋的鸡肉榛蘑送入口中。

为了不偏不倚,晏殊和白玉堂竟然做出了同样的选择,第一筷子就把鸡肉和蘑菇都同时放入了口中。刹那间,饥肠辘辘的期待终于得到了满足,却只是瞬间事,之后就变得越来越贪多,直到腹饱为止。

“好吃。”晏殊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他聪明的大脑已经被美味所迷惑,无法思考,此刻口中难以说出来什么花样华丽的赞美之言,就简单地两个字——好吃。

白玉堂放下了筷子后,没立刻说话,他还在回味,可惜肚量有限,无法继续贪多。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长个无底洞的胃,每天都填着赵小兄弟的美食,让别人都吃不到。

晏殊打量起赵寒烟,目光有所迟疑,琢磨着心里的话该不该说。

晏殊心声:好菜也曾吃过,也算美味,却终究不及她烹饪出来的味道饱满。吃其妙手所烹的佳肴,竟恍然觉得是人生最重要之事。若我问他开封府请你做厨子花了多少钱,我出十倍请你来,合不合适?

赵寒烟眼睛亮晶晶起来,虽然没有直接看着晏殊,但余光一直在瞄,等着他说挖走自己的话。

晏殊心声:可我光凭说爱吃他的饭,恐怕留不住他。人家还在开封府当了捕快,包大人为他破例,加以重用,他自然会感恩包大人的提拔。我瞧他行事不卑不亢,必不会为钱动摇,便不可能随便抛弃包拯而选择我。我只不过是为口吃的罢了,还是不提了,夺人所爱不厚道。

赵寒烟目光黯淡下来,拉着脸捡碗。

“做饭累了?”白玉堂一眼就发现赵寒烟的反常。

“不累。”

白玉堂心声:怎会不累,到哪儿都要给人做饭吃,白白多干一道活。我岂能次次受他恩惠,一会儿去山里抓只兔子,明日做烤兔犒劳他。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又少了,你们的爱怎么这么短暂!??说好的用情至深呢?,心疼的抱住胖胖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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