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带着庞大舰队满载而归,在经过耽罗岛时,经人介绍,才知道此岛原来在太祖之时,竟属于大明,如今如今却是朝鲜在此设郡置县。
这让汪直听到这个消息,怎么都不痛快。
小小朝鲜, 也不是那么恭顺嘛,若是真的恭顺,为什么要霸占此岛,据汪直了解的消息,此岛是绝佳的养马之地,蒙古时期就在此养马。
如今大明正打算同蒙古作战,马匹是必不可少的, 马场那是有多少需要多少。这个朝鲜要是真的孝顺就应该多贡献马匹。
而不是仅仅在言语恭敬几句。
说起来汪直此人,这些年跟在皇帝朱佑樘身边,思想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原本汪直就是一个喜欢军事之人,但是跟在朱佑樘身边这么多年,已经被朱佑樘洗脑,思想发生了质的变化。
如今的汪直,身上很有些大汉主义,就是认为大明乃天下之主,周围的番邦小国,不能嘴上恭顺几句,需要言行一致,从心里恭顺大明。
就比如朝鲜,在大明那些儒士眼里,朝鲜是藩属国中的恭顺典范,学习儒学,各种制度学习大明,朝贡不断。
但是这些,在汪直看来, 都只是表面文章, 朝贡不断,却是每次给大明送些不值钱的东西,结果大明却要回礼不少财物,简直是赔本赚吆喝。
最关键的是朝鲜还侵占了大明不少土地,之前在东北就是如此,要不是皇帝朱佑樘御驾亲征女真部落,然后将朝鲜那些侵占东北边境之民赶了出去,大明还不知道被朝鲜侵占了多少土地。
结果朝中那些大臣对此视而不见,认为东北荒蛮之地,被朝鲜一些无法存活之民在那讨生活,也情有可原,反正那些都是荒蛮之地。
对于这些,汪直是不敢苟同,汪直特别喜欢皇帝朱佑樘说的一句话,叫做“大明虽大,但是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
每次想到皇帝朱佑樘说的这句话,汪直就有种热泪盈眶之感。
所以对于朝鲜这种番邦之国,汪直是很有一种内心不痛快之感的, 所以这次返回大明的路线, 汪直改了一下,之前来的的时候走的是大小琉球群岛,现在汪直打算经过耽罗岛,在到朝鲜的都城汉城走一遭。
当汪直的庞大舰队抵达汉城的时候,整个汉城都震颤了起来,一开始朝鲜以为是日本打过来了,不少不知情的小民吓得跑出汉城。
整个汉城陷入一片慌乱之中,朝鲜国王李娎更是焦头烂额,在朝鲜人的印象中,朝鲜唯一的敌人只有日本。如果有人说大明要来侵略朝鲜,这简直是笑话,因为朝鲜自明太祖之时便被大明列为不征之国,而且这些年大明也是如此做的。
再则这些年朝鲜一直事大与大明,而且向来恭顺,从未有过任何违逆。所以此次这么大的舰队抵达朝鲜,只能是日本。
更让朝鲜惊恐的是日本什么时候有这么庞大的舰队,朝鲜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因为在朝鲜的印象中,如此庞大的舰队只有大明拥有,而且也只有在明太宗在位之时,大明才有如此庞大的舰队,之后,大明再也没有像样的舰队。
就在朝鲜国王李娎等人一筹莫展之际,汪直舰队已经安排使者前往汉城交涉了。
毕竟朝鲜不同于日本,在日本,汪直可以不管不顾一顿炮火,先打了再说,在朝鲜,他实在找不到理由朝汉城开炮。
因为这些年朝鲜从未违逆大明,大明让他们派兵相助,前往剿灭女真部族,朝鲜也没有二话,便派兵相助。
虽然汪直对于耽罗岛被朝鲜霸占,但是那个是太祖之时,答应朝鲜,送与朝鲜的,太祖的意志,汪直也没有办法纠正。
所以虽然汪直对于朝鲜心里非常不爽,但是表面文章也要做一做,否则回大明之后,那帮文官估计要把他喷死,到时候皇帝朱佑樘都不一定保得住他,毕竟在法理上,汪直不占理。
所以到了朝鲜,汪直也只能使用怀柔政策,动用软刀子,再露一露武力。
当汪直派遣的使者到达汉城内之后,朝鲜人才知道这支庞大的舰队竟然是大明的舰队,这让朝鲜大吃一惊,朝鲜对大明可一点都不陌生啊,他们也知道大明新皇登基,很有一番振作之举,但是没有听说大明要重建水师舰队啊。
但是不管怎么说,既然是大明的舰队,应该不是来对付朝鲜的,因为朝鲜人实在找不到大明要攻打朝鲜的理由,要知道,去年朝鲜还有派兵配合大明新皇攻打女真部族呢。
“上使,不知使者驾临我们朝鲜,实在是有失远迎,还望上使恕罪。”朝鲜王李娎安排的迎接使,上来姿态放得极低。
不低不行啊,这大明竟然派如此庞大的舰队跑到朝鲜都城门口,这是多少年未曾有过的事情。
朝鲜国王李娎不免在内心反省自己,难道是大明发现了自己最近不在有对大明事大之心?难道国中出了叛徒,将自己平时随口之言传到了大明?李娎越想越可能,就朝中东班那帮人的尿性,向来崇拜大明的儒学兴旺,向大明告密简直是理所当然之事。
朝鲜国王李娎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害怕。
汪直安排的使者名为汪和,也是一名太监,不过出自朝鲜,精通朝鲜语,只见汪和,冷冷道:“我们家督主,刚刚从日本而来,打算经由你们朝鲜回到京师,路过此地,刚好顺便来见一见你们朝鲜国王。”
王座上的李娎听到使者竟然说的是朝鲜语,原本以为会好沟通一些,但是没想到的是此人,神情冷淡,这李娎提着的心更是上提了一格。
“上使,不知道此次出使日本的我大明哪位督主?”朝鲜安排的礼部接待金中旭小心询问道。
“我们督主乃皇帝身边近臣,西厂厂公。”汪和傲然道。
“原来是西厂厂公亲至,据了解厂公乃当今陛下之潜邸旧臣,是陛下的左膀右臂。”金中旭恭维道。
“那是自然,我们家督主乃当今陛下手下第一近臣,此次舰队总帅也是我们家督主,这可是舰队第一次远行,说起来你们朝鲜还要感谢我们督主。”汪和傲然道。
“哦,不知上使此话怎讲,等见到督主,我们也好感谢一二。”金中旭接着说道。
“你们是应该好好感谢我们督主,你们朝鲜之前不是一直和日本不对付吗,经常害怕日本侵袭你们的海疆,从今往后,你们都不用担心此事会发生了。”汪和得意道。
“哦,真的吗,不知道厂公是如何解决的,日本人向来桀骜不驯,不服王化,不可能仅凭几句话便听从厂公之言吧?”金中旭问道。
“呵呵,对付日本这种不听话的番邦之国,我们督主说了,唯有大炮让他们服从。”汪和杀气腾腾地说道。
听了汪和那杀气腾腾之语,整个朝鲜王庭一片寂静,大明这种行事风格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在朝鲜人的印象之中,大明向来是以理服人的。
“你们不知道吧,从今往后,日本世代将为大明之藩属国,不可违逆,这可是在他们的京都白纸黑字签署的协定,今后大明在日本驻军五千,日本每年向大明朝贡白银十万两。”汪和继续得意地炫耀道。
这又是一个重磅炸弹,大明竟然在日本驻军,这完全不是之前的朝贡体系啊,之前大明从未曾有过在藩属国驻军之举措。
“不知厂公驾临我们朝鲜所谓何事?我们也好提前做好准备。”金钟旭小心的问道。
“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我们督主路过你们朝鲜,刚好,这支舰队乃我们陛下新建之舰队,我们督主就是想让你们国王见识一番。”汪和笑道。
“这……我们王最近身体有恙,实在不宜远足,不如由小臣替我们王走一趟吧。”金钟旭解释道。
“哼,怎么你能替代你们国王,还是说你想当朝鲜王,我们总督说了需要你们国王亲自观摩。”汪和不客气地说道。
王座上的李娎顿时心坠谷底,这大明摆明了是要夸耀武功啊,而且如此肆无忌惮,简直蛮夷之举啊,想到这,李娎就觉得特别委屈,朝鲜一向对大明恭顺,大明怎可如此对待朝鲜?
“怎么,是需要我们督主亲率大军,带上百门大炮来到你们汉城来见你们王吗?”汪和说完抬头斜视了一眼王座上的汪和。
既然汪和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娎还有他手底下的东西二班文武大臣都知道,此次已经毫无回旋之余地,一时彼此相互对视着,颇有点不知所措。
“上使,既然是面见厂公,总需要我们朝鲜上下准备一二,否则失了礼数,其他番邦之国会取笑之,我们朝鲜乃番邦小国,别人也许不会说什么,就恐怕会说大明如今不注重礼也,还望上使理解一二。”朝鲜国王李娎开口道。
汪和听了李娎的话,顿时陷入了沉默,这种关于礼节的问题,其实他也不是很懂,他也怕失礼,到时候闹笑话。
毕竟当今天下礼法大于天。
于是汪和开口道:“既然如此,也好,我给你们两天时间,到时候我希望上下能够亲自海边面见我们督主。”
“前车之鉴,你们一定要引以为戒,日本就是因为长久不去向我们大明朝贡,惹恼我们陛下,结果我们督主对着他们京都一顿炮火,如今日本的京都已经成为了一片火海。而且日本已经割让出云国给我们大明,如今日本的出云国成为大明在日本的贸易之城,你们好自为之吧。”汪和说完,便回到了海边舰队驻地。
……
“诸君,你们认为此事该如何?”朝鲜国王李娎开口询问左右。
“王上,这绝对不是大明陛下之所为,如此蛮夷之举,定然是那个西厂厂公汪直所为,汪直,何许人也,乃一介阉人,不知礼数,好武事。”礼部官员金钟旭率先开口道。
看来朝鲜对于大明的情况也是非常了解的,知道西厂厂公是汪直,而且对于汪直这个人也特别了解。
“金钟旭,你是何居心,如今大明已经兵临城下,到了此时,你还替大明说话,你乃我们朝鲜之叛徒,国贼。”西班出列一位武将开口指责道。
此人名叫崔成武,是后妃党,平日里对朝鲜国王的小心思一清二楚,他知道如今的朝鲜国王对大明似乎不太恭顺,想要拜托大明对朝鲜的束缚,于是此人便跟随朝鲜国王的意志行事。
“崔成武,你才是奸邪小人,竟然误导王上,汪直此人向来喜怒无常,在大明,也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文臣中多有对他不服者,但是这些年来他一直主持西厂,屹立不倒,何也,就是因为大明皇帝陛下信重与他,此次我们若是违逆与他,定然招致他的不喜,若是引起他发怒,我们的都城将也如日本的京都一般,成为一片火海。”金中旭反驳道。
“哼,一片火海,这谁信,大明之人向来喜欢说大话,大明的火炮,我也曾见识过,我可不曾见过,大明的火炮有如此威力,再说了我们京师也有数万大军,随后只要王上颁发勤王令,十万大军朝夕而至,区区两万人,简直不值一提。”崔成武不屑道。
听到崔成武的话,金中旭越发着急起来,他也知道崔成武乃后妃党,向来善于揣度上意,他的话多少有王上的意思,若是王上执意要与大明开战,这简直是取死之道,朝鲜如何能抵挡大明的攻击,简直是以卵击石。
“陛下,前往不要听从崔成武这武夫的一派胡言,如今大明两万大军已至都城脚下,我们勤王之师,能?不能及时赶到,为未可知,即便勤王之师赶到,抵挡住了此次攻击,但是今后能抵挡住大明的十万众,二十万众?大明可是泱泱大国,拥有军队上百万,我们朝鲜为什么要与之为敌,实乃不智。”金中旭规劝道。
被金中旭这么一劝说,朝堂之上大本分的官员都有些意动,是啊,大明如此强大,朝鲜为什么要与之为敌,安心做他的番邦小国不好吗?
“简直天真,这是你不想与之为敌,就可以不与之为敌的吗?如今是大明兵临城下,并且威胁我王,正所谓,主辱臣死,如今我王遭受如此奇耻大辱,你们竟然无动于衷,你们还是朝鲜人吗,你们还是我王之臣子否?”崔成武勃然大怒道。
“不是说汪直此人,桀骜不驯,而又喜怒无常,也许此次乃他个人之举,我们是否可以派使者前往大明京城,控诉此事,大明向来注重礼节,如此野蛮之举,大明绝对不会做,相信大明皇帝也不允许此事发生。”其中一人突然插话道。
“对啊,如此行径,绝非大明皇帝本意,一定是汪直这个不知礼的阉人所为,我们完全可以去大明京师控诉此人的蛮横无理。”接着又有人附和道。
“就怕远水救不了近火,派使者前往大明京师,这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一个多月,就怕到那时汪直已经架起大炮对我们京师一顿轰炸,那是京师已成一片火海。”金中旭出言反驳道。
“金中旭,你还说你不是叛徒,你就巴不得我王前往汪直帐下受死?”崔成武愤怒道。
“我看是你在恶意挑拨我们朝鲜和大明的敌对之意,汪直虽然要我王亲自去见他,也许只是他的虚荣心作祟,希望我王向他低头,仅此而已,我相信汪直再桀骜不驯,也不敢贸然对付我王,我王乃大明亲自册封的朝鲜国王,类比大明亲王,堂堂大明亲王,他敢杀之?”金中旭对于崔成武可一点都不怵。
因为金中旭此人出自金家,乃朝鲜千年大家,别说崔成武一介靠裙带关系上位的武夫,就是当今的王上李娎,如果金中旭不涉造反大罪,都不能拿他如何。
“金中旭,你轻飘飘的地说一句,相信汪直不会如何,你如何得知?难道你是汪直的心腹?即便汪直不杀我王,若是折入我王,到那时又乃他何?”崔成武继续反驳道。
“主辱臣死,此次王上要是去面见汪直,本人定当陪伴左右,而且本人保证不让王上受到半点侮辱,吾虽乃一介儒生,但是区区在下,为了王上,也可以做到,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让汪直知道儒生不可辱,朝鲜国王不可辱。”金中旭铿锵地说道。
听到金中旭那视死如归的声音,整个朝中大臣不得不佩服他的气节。
接着金中旭跪地向朝鲜国王乞求道:“王上,朝鲜乃小国,万不可与大明为敌,此乃取祸灭亡之道,恳请我王,慎之,戒之。”
听了金中旭这像临别死谏之语,王李娎知道自己必须开口,,否则他将成为史上有名昏君,而金中旭则会成为朝鲜历史上有名的诤臣。
于是李娎开口道:“金卿所言极是,去见一见汪直也好,本王也不相信汪直真敢杀吾。”
最终在李娎一拳定音的话语中结束了这场朝会,于是朝鲜国王决定向汪直低头,亲自去面见汪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