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近在眼前,看的真真切切,可一切又是快得那么措手不及。
官差的刻薄嘴脸,小贩的求饶。不近人情的处罚,加上人格的侮辱,让那小贩终于变身狂怒,抽刀杀人。
“杀人了?”
“杀人啦!”
跟在那官差身边几个差官, 突然呐喊一声,然后齐刷刷惊恐的推开,扯着脖子大喊。
唯有那小贩似乎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手里的刀,看着手里的血。
随后,他的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目光瞟向旁边几个拼命呐喊的差官,露出凶光。
“俺只想卖梨养活一家人,俺有啥错?你们砸俺的饭碗, 你们不让俺活, 俺也不让你们活!”
喊着,那年轻的小贩狰狞的欲要对一人冲去。
“小哥儿!”朱雄英快跑几步,呐喊道,“方才是情有可原,现在再动手就是故意杀人!你这辈子,就毁了?”
“这辈子?”小贩喃喃的苦笑,满是悲愤,“早死早投胎!小而鼻子不做穷人!”
说着, 就朝一个官差冲去。
却不想这条街住的本就是凤阳城的头面人物,听到街上有人喊叫, 旁边的宅子中冲出几个汉子,直接把那小贩三两下压在身下。
“放开俺!”
“小人一天能挣几个钱啊,被他们了索取,小人拿什么养家糊口?”
“一派胡言!”那差官赶紧开口道,“大人,莫听他胡说。卑职等巡街,都是奉命行事,中都乃是大明龙兴之地,街道不可有半点脏污。这小贩,沿街叫卖,满路果皮。”说着,他一指人群第一排,旁听的老爷子和朱雄英,开口道,“事发之时,这位老人家就在当场!”
“这张三,当接谋杀官差,大人明鉴!”
官差,这些人最大的身份依仗就是官差。严格说来,他们都不算官府的编内人员,而是官府的帮闲。但就算是官府的帮闲,也有个官字,官字压死人呀!
百姓杀一个官差,就等于挑衅整个官府。
“小人不服!”张三忽然嘶吼,“俺和他们好说歹说,别砸小人饭碗他们就是不听。俺全部身家都在摊子上,那些鲜梨进了他们这些酷吏的嘴,即便小人花钱赎车,梨也早被他们分了!这些梨,还是小人借钱进货来的,没了梨,小人一家怎么活?”
“官府不公,俺不服!俺不过普通百姓,卖梨谋生碍着谁。俺家中无米之时官府不管,俺自谋生路官府却屡次勒索盘剥,是何道理?”
“人是俺杀的,可俺也不是故意杀他。实在是气急了,俺一家老小的口粮,他们直接动手砸。大人,叫小人,怎么活?”
“住嘴!”监察御史怒斥道,“上刑!”
随后,旁边自有衙役举着水火棍上上前。
“且慢!”堂下的朱雄英忽然大声开口,“这位监察御史大人,此事的经过,在下和祖父亲眼得见。请大人听在下诉说详情,再做打算!”
那监察御史看了看朱雄英,见他身上是儒生的服饰,而且气度不凡,温和的说道,“你是读书人?”
朱雄英负手而立,“在下身上,也有个秀才的功名!”
“哦?这么小的秀才?”监察御史微有疑惑,“你是哪里的秀才?中都城,本官还不知有你这么小的秀才?”
朱雄英笑道,“在下是应天府人士,来中都游学!”
“原来是京城士子,怪不得这份气度!”监察御史心中暗道,表情更是柔和不少。
大明朝秀才就是读书人的特权阶级一员,可以见官不跪。
“你姓甚名谁?”监察御史又道。
朱雄英笑笑,“在下姓黄,单名一个楚字!”
“黄楚!?”监察御史想想,觉得这名字有些怪,开口道,“既然你说看到了事情经过,且道来!”
“在下和祖父在街上闲逛,见到几个差官忽然围住了小贩张三!”朱雄英朗朗道,“先是说张三弄脏了长街,张三说马上就扫。又问张三有没有交钱,张三说集市要钱所以才沿街叫卖。”
“那官差就要没收张三的吃饭家伙,三言两语之后张三言语顶撞,就要动手打砸。那张三先是跪地求饶,随后眼见一家人的生计被砸,悲愤之余转为怒火,愤而杀人!”
顿时,监察御史深深诧异。
这小秀才公,似乎是帮着张三说话。
“在下有几事不明!既然张三不在集市做生意,只是沿街叫卖,他交什么钱?自古以来,贩夫走卒沿街售推车贩浆乃是天经地义,上天赐予百姓的谋生之道,怎么在凤阳城就不行呢?”
“而且,那些官差言语之中颇有勒索之意,在下更不明白,他们腰来的钱财是进了他们腰包,要是充于府库?”
“再者,谁给他们权力,动辄没收百姓死财?莫非,我大明朝百姓之财,人人可以轻贱乎?”
“张三已跪地磕头求饶,男人膝下有黄金。那被杀的官差还不依不饶,是何道理?”
“况且张三也说,官差们勒索已经不止一次!御史大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张三老实巴交,也断不会一次就恼怒至此,当场杀人!”
“是非公论,请大人详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