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听着尹叔的一番言语,一颗心也不觉徐徐坠至谷底,口中发出几声哀转久绝的凄凉笑音,整个人失魂落魄着叹息道:
“原来我在你的心目之中,就一直只是一个不稳定的危险因素而已,我以为我们之间有着共同的理想和追求,才会一起走到今天,成为一对忘年之交的倾心老友,然而事到如今,你却一丁点儿都不理解我的做法及用意,倒是显得我有些一厢情愿罢了!”
尹叔眉宇间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触动,强自使面上的神色表现得泰然自若几分,低沉着语气幽幽道:
“或许你的本意并没有错,但做法确实是过于极端了,你以往曾有否想过,你一心所想要成就的太平盛世,是否与众多源力者心目中那个向往的世界相同呢?自从我登上这王位以后,才发现当初易雪峰的做法也并非是一味地颓废放纵,他和我都明白,这世界并不单单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世界而已,我们也并不能将一己的幻想心愿强加于他人的身上。”
无轻蔑的冷笑了一声,眼中满是不屑的慑人寒芒,冷冷反驳道:
“所以你就选择妥协,任由这万千的无辜者终生在苦难中度过吗?你既然什么都做不了,我便来替你们做,你们受限于自己的身份,无法置众多源力者的异言于不顾,我便来扛起这一面大旗,我所做的一切,无愧于天地,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心,我想不通自己倒底错在了哪里,你凭什么有这个脸面来带兵诛杀于我?”
尹叔微微摇了摇头,似乎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一个人抑制不住的颤笑出声来,整个人竟是一副前仰后合的姿态,连握着长剑的手都已经上下摇晃起来。
尹叔看着无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这一个涉世未深的单纯孩童,冷哼一声之后,淡淡回应道:
“你还是不明白,我们都不是神,无法强行扭曲所有人的观点,所能做到的,也只是在顺应民意的前提之下,尽量维持好天下格局的稳定罢了。你眼中看到的只是受苦受难的普通民众,却从未真正站在源力者的角度来看待过问题。”
说话之间,尹叔大手一挥,伸手向着漫山遍野的源力者徐徐挥动一圈,朗声继续高喝道:
“曾经天下动荡不安,都是这些源力者用一条条性命硬生生拼杀出来,才造就了如今的安稳局面,我们都是属于这世间的胜者一方,理应享有现在所拥有的全部特权,而你所做的呢?却只知道维护那些无能怯懦的普通人,不住激化两者之间的矛盾,如今你将世界一分为二,将大家用血用命拼出的成果就这么白白的送了出去,已经触犯到了大多数源力者的利益与底限,若我再这么极力将你维护下去,恐怕好不容易换来的稳定局面,便又会在一片怨声载道中重新变得动荡不安起来,说到底,我既为王,至少也要从源力者的利益方面考虑问题,只有杀了你,才是安定天下源力者民心的最快方法。”
无莫可奈何的点了点头,满面尽是深深地无奈之色,也不想再与尹叔争辩些什么,独自微微闭合起双眼,拖着一具虚弱不堪的身躯,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心口之间,溢流而出的鲜血越来越少,似乎全身的血液几近快要流干一般,破碎的衣衫之上,渐渐只剩下一抹黯淡稀松的殷红。
生源力的白光徐徐覆盖在剑痕创伤之上,但不知为何,显得却是如此的淡然无光,微弱得几乎将要熄灭一般。
恐怕就算是恢复力惊人的生源力,也弥补不了心口被长剑贯穿而过的濒死伤势……
胸膛之上不起眼的地方,被衣衫遮拦的身体内部。
一滴滴鲜红的血液直顺着胸口流淌而下,却宛若受到某种东西的牵引一般,尽数缓缓汇集在了袖口的位置之上。
而无的袖口之中,伴随着鲜血的涌入,随之闪亮起一丝丝黯淡无光的华彩,一股股莫名的神秘力量徐徐滋生而出,细若游丝一般,缓缓缠附在了无的肌肤之上。
而静静平躺在无袖口之内的物件,却正是那颗便面上看起来平淡无奇、从来都没有人能成功驱使的绝世异宝——三生石。
三生石表面包裹在一层层幽弱的微光之下,仿佛被洗精伐髓的模样,逐渐蜕下了一抹抹粗糙的铅华,袒露出蕴藏在内里的玲珑剔透的晶莹质地,璀璨粲焕得宛若一颗钻石一般。
似乎如同受到三生石的召令一般,一道道瑰丽耀眼的白色光晕氤氲而生,其间夹杂着森然死寂的浓郁黑气,尽数纠缠在一起,冉冉融入了焕然一新的三生石之内。
无本已是一副淡然冷漠的将死之态。
蓦然之间,仿佛是感应到了身体当中的异变一般,无有些诧异的缓缓抬起了臂膀,一边向着自己的袖口内看去,一边从其中缓缓掏出了置于其间的三生石来。
尹叔有些奇怪的紧紧瞪着无,顺着对方的目光冉冉看去,却是整个人身子不觉一怔,面色为之剧变,兀自有些呆滞的愣在了原地。
放眼看去,如今耳目一新的三生石之上,正徐徐波动着一点一滴的绚烂光纹。
在两人相继惊异的神色当中。
三生石徐徐脱离掌心,只身凭空间飞腾了起来,慢悠悠的悬浮在半空之间,就这么悠哉悠哉着,径直向着无的心口位置缓缓飘荡而去。
石头刚一触碰到心口剑伤之中的时候。
霎时之间,一道道耀眼的万丈精光由三生石之内猛然迸发而出。
整块三生石驾驭着绚丽夺目的光芒,宛若是无形无质一般,就这么丝毫不受阻碍的融入了无的心口之中,与微弱跳动的心脏徐徐重合在了一起,随着其缓慢的节拍,冉冉跳动了起来。
这绮丽的光晕以心口的位置为原点,瞬时之间迅速扩散开来,仅仅不过须弥片刻的时光,便已经将无的整个身体尽数笼罩于其内。
无的整个身子不禁剧烈颤动起來,只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也随之挣扎着与肉体分离开来,向着胸口中轻微跳动的三生石缓缓飘了过去。
随着自身的意识及魂魄每分离一丝,无的身体表层也宛若石化一边。
一点点血肉肌肤慢慢转化成了坚硬的青灰石块,仅仅不过半晌之间,许多肉眼可见的部分已经变作了一具精雕细琢的人形石像一般。
无怔怔出神的呆望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心中仿若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一般,久久不能平静。
半晌,内心似乎终于明白了些什么。
无仰头遥望着天边西垂落幕的残阳,深凹的眼眶中涌出了一股股燃着炽人光彩的通明清泪。
尹叔莫名的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这一切,好半天才渐渐回过了神来,两眼直勾勾的死死盯着那块神秘莫测的玉石,面色也不由扭曲得难看无比。
根本不需要尹叔细想,单从这石头别具一格的形状上就能分辨得出,这分明就是曾经那块普通到毫不起眼的三生石,只不过不知因何缘由,这千年的顽石居然被眼前此人所祭动了……
尹叔不敢再做一丝一毫的犹疑之态,连忙一把将插于对方心口间的长剑拔了出来,顺势摆出一副横劈的起手式,径直向着无的脖颈间狠狠砍了过去。
“叮……”
似是两柄精炼刀剑相互碰撞在一起,一道嘶鸣的轻响声徐徐振荡开来,徘徊不觉的回荡于整片山野之间。
这久久不曾消停的回音,尖锐的宛若可以穿透耳膜一般,尹叔只感觉耳中一痛、喉间一甜,一口浓稠的鲜血已然喷涌而出,在身前的半空中洒出了一张猩红的雨幕。
却只见尹叔的长剑还未触及到无的肉身之上,便已被附着于无表皮之上的阵阵光晕波纹硬生生反弹了回来。
尹叔强捂着胸口,在剧烈的后坐力之下,整个人向着后方急退了两步,直至走出六七米远的距离,才堪堪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形。
侧目向手中的长剑徐徐看去,如今的剑尖之上已是断裂出了数道缺口,宛若像是被凶恶的山野猛兽啃食过的样子,像极了一排排清晰的齿痕牙印。
无似是感受到尹叔杀意决绝的举措,双目重新燃起炯炯有神的光芒异彩,紧盯的直视着对方,缓缓摇了摇头,淡淡道:
“没用的,三生石已经触发,你再也没有机会对我斩草除根了。”
说话之间,无漠然置之的轻声一笑,一个人饶有兴趣的细细观察着尹叔的面部表情,语气中充斥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之意,冷言冷语着继续说道:
“你以前总说万事要顺天而行,不可固执忤逆天意,如今上苍放着你这个‘乖孩子’不管,居然偏偏站在了我这一边,还真是有趣啊!从你亲手将三生石赠予我,再到现下莫名其妙的催动了三生石的运转,若是按照你的意思,我便是顺应天意,也正是因为如此,今天才会得到了上天的眷顾,得以保存我神识灵魂不灭,足以万世永生。”
尹叔整个人却像是失了智一般,怔怔的呆望着手中断剑,似是丝毫没有听到无的话语,只是一个人自言自语的不住嘀咕着:
“不可能,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差一步,就只晚这么一步啊……”
无凝滞的看着尹叔,这就么静静的看了良久,却是眼中的异芒一散,剩下的只有深深的悲伤与同情。
不知怎的,在三魂七魄将要尽数沉眠于三生石当中的时候。
无脑中不住回荡的,只有曾经两人把酒言欢的一幕幕畅快场景,心中却是对尹叔生不出一丝一毫的痛恨之意。
无重重的叹了口气,眼中交杂着落寞柔情,心平气舒着说道:
“自始至终,就算你我二人落下个如此僵局,我也始终坚信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错,只不过你与曾经的易雪峰一样,自从继承了显尊王位之后,眼里再也看不到所谓的民生疾苦,只能看得到属于自己的权力利益,当然也就从此容不下我这个异己的另类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