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全长吁短叹,轻声细语道:“我都明白。”
木子辰眼中满是忧郁,低缓道:“还有,希望可以给我一些时间,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叶全:“这是当然,不过我们不能在离世界待过长的时日,你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
木子辰身子微微一颤,淡淡道:“一个星期吗?足够了……”
说着,缓缓站起身来,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神思恍惚着幽幽道:“神人类那边由我自己去说明,至于我家人那边……”
段文艳:“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们明天就会亲自去你家里说明情况,会以入学邀请的方式和你父母谈谈,这些交给我们来办理就好了。”
木子辰轻轻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徐徐转身离开了房间。
背影看上去竟是如此的萧寂落寞,似隐隐蕴藏着一丝无可奈何之意,如风雨飘摇中一棵左支右摆的嫩草,夹杂在狂风暴雨之中,独自承受着这摧枯拉朽的澎湃。
“这孩子似乎并不愿意离开,我们这么逼他,真的合适吗?”段文艳缓缓收回目光,眼神犀利的看向叶全,话语中隐含着些许质问的意味。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这孩子的身份对于源世界来说过于紧要,有些人从诞生的那一刻起,这一生的命运早就不只属于他一个人,这是属于他的宿命,同时也是我们命中注定的羁绊,谁都没有刻意回避的理由。”
叶全声音低沉,语气中满是萧瑟,似乎对于木子辰也是暗生不忍之意,但话语却又如此的斩钉截铁,纤毫不容他人所质疑。
“你总说这孩子是有多么重要,但又不肯告诉我们具体是为了什么,老关就是因为你这子虚乌有的一面之词,才最终舍弃了性命,如今你还是一副遮遮掩掩的模样,你觉得这样子可以令我们信服吗?”
段文艳气急败坏的发起牢骚,显然对于叶全模棱两可的态度是极为不满的。
叶全苦笑一声,随意的摆了摆手,淡淡道:“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时候未到罢了,总有一天我会将所有的始末原原本本告诉你们,你无需多言了。”
段文艳冷哼一声,对于叶全的回应并不满意,不再多言,脸色难看得起身离开了房间。
空旷的屋子内,只剩下哑然失笑的叶全,目光炯炯有神地静静注视着屋内关文清的遗照,屏气凝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屋外,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木子辰缓缓推门而出,焦皓楠急忙起身迎了上去,有些急不可待的询问道:“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叶全与木子辰交谈的目的,不用多想,也可猜出其中用意,无外乎就是沿袭关文清生前的任务,继续拉拢邀请木子辰加入罢了。
木子辰的决定到底如何,也是焦皓楠等人急于知晓的。
木子辰有些错愕得看了看神色激动的焦皓楠,心中莫名一暖。
他可以清晰的看得出来,焦皓楠所表现出的异样情绪,并不是对于任务完成与否的期待,而是一种渴望与朋友往后一同共事的期许。
这是一种友情的另类表现方式,不做作,不矫情,虽是再寻常不过的一种体现,却是格外的触动人心。
木子辰淡淡一笑,缓缓伸出右手,轻声道:“以后请多多指教。”
焦皓楠一愣,蓦地反应过来,面上紧绷的神色也为之一松,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与木子辰紧紧握在一起,声音有些沙哑,由衷道:“欢迎回来!”
“谢谢……”
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虽沉默不语,但一切又尽在不言之中……
良久,缓缓松开紧握的双手,木子辰走至门口,转身凝望着照片中关文清蔼然仁者的遗容,心里一阵扭痛。
“关老师,对不起!或许我真的是一个胆小怕事的懦弱鬼,永远都没有勇气向大家说出我自身的过失真相,这个秘密,恐怕要在我心中积压一辈子的时光,唯今能做的,也只是继承你的遗志,踏上你曾走过的路,毅然决然的加入尔雅学院。”
木子辰内心呐喊着,痛心疾首,悄悄抹了把眼角洋溢的泪水,缓缓转身对着焦皓楠微一示意,扭头离开了。
“嘀嗒嘀嗒……”
雨似乎比之先前下得更大了一些,雨点还是一如既往的纤细,只不过雨势越发的有些急促,斜风细雨淅零淅留的滴落而下,在灰蒙的长空中划出一条条晶莹的纤纤银丝。
木子辰缓缓戴上帽子,徐徐走出楼道,只身踏入雨内。
雨点无情的拍打在身上,仅是片刻之余,全身已然是湿淋淋的一片。
冰凉潮湿的触感透过外套慢慢渗入木子辰的衣内,冰冷得却是有些凛冽,好似全身长满针刺一般,一根根扎进肌肤之内,直彻骨中,不禁令人寒颤连连。
木子辰罔若未觉,一步一步,在雨中慢慢艰难的挪动着步伐,连绵细雨之中,任凭风吹雨打,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一言不发的垂头前行着,刚踏出小区大门,视线所及之处,一道人影横空而出,挡在了木子辰正前方。
木子辰身子一怔,有些迷惑的抬头看去,面色一变,脱口而出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者一席黑衣,手里撑着一把透明的暗灰色雨伞,似乎是早早等在此处一般,看到木子辰逐渐逼近的身影,又深吸了一口夹于指间的香烟,随意一抛,面无表情的盯着对方,竟是说不出的超逸洒脱。
却正是神人类中的冰天王——肆号。
在尔雅学院的家门口突然遇到肆号,木子辰着实是吃了一惊。
适才在莫大叔的追悼会上,布置的简简单单,也并不如关文清处这般充斥着哀嚎嘶鸣。
神人类中的所有人均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与其说是追悼会,倒不如当作工作报告会议更为贴切。
出人意料的是,肆号并没有出席其中。
或许正如当初的张淼所说,莫大叔对于他们而言,只不过是个一次任务中的临时同事罢了。
在神人类的心中,只有任务的成败才是真正的关键之所在。
而在任务中,究竟有多少人为之丢掉性命,全都只是些无关紧要、习以为常的小事罢了。
肆号淡然一笑,随性的捻灭了跌落地上的烟头,缓缓道:“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有事吗?”木子辰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从走出关文清屋子的一刻起,木子辰内心便挣扎着,不知该如何向肆号道明自己离开神人类的决议,没想到对方却早早守在了门口,猝不及防下,却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专门来和你告别的,我要离开了,今晚就走。”肆号淡淡道。
木子辰身子一怔,有些愕然的看向肆号。
千算万算,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对方的开场白竟是这样的一句话。
“我……”木子辰不禁挠了挠头,小声嘟哝着。
“你已经决定加入尔雅学院了吧?”肆号看着木子辰欲言又止的样子,眼睛瞟向一旁,看似心不在焉的问道。
木子辰闻言一愣,半晌,轻叹口气,才不愠不火道:“原来你都已经猜到了。”
肆号嘴角微微一颤,虽是早已预料到的一件事,但当亲耳听到当事人予以确认的回答时,心中仍是不由自主的有些失落。
轻轻泛起一抹苦笑,肆号徐徐道:“当然,生死涧之中,从关文清舍身替你挡下那致命一剑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料到了你最终的决定。”
木子辰面色渐渐冷了下来,却是有些不敢直视肆号漠然的眼神,强硬着语气,慢悠悠道:“我没得选择,于情于理,如今的我都应该这么做,否则,我会自责一辈子!”
肆号淡淡点了点头,目光不禁瞟向关文清屋子所在的方向,眼神深邃而又寂寞,心中思绪万千,本准备了自肚子的话,此时却是一句都不愿再说出来。
一时间,两人又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之中。
似乎没有人在意这绵绵不绝的雨势,任凭一滴滴冰凉的雨珠肆虐着挥溅在身上,仿若只有这般模样,才可以浇灭各自内心深处炽热的死灰……
“你曾经说过,如果我最终做了对你而言并不理想的决定,你会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来纠正我的判断。”
木子辰沉吟许久,终于说出了心中的顾忌。
此时此刻,早已身心交瘁的木子辰,最不愿看到的就是由于自己的原因,而使尔雅学院与神人类之间再发生一系列的明争暗斗。
肆号有些意外地看向木子辰,面上渐渐浮起邪魅的笑容,幽幽道:“我是说过这句话,你希望我这么做吗?”
“当然不是……”木子辰着实被吓了一大跳,急忙连连摆手,面色显得有些焦急。
肆号“呵呵”一笑,笑得却是前仰后合,开心的不得了,一脸得逞般的愉悦。
显然适才的话只不过是一句戏言玩笑罢了,连肆号自己都未曾将其当真。
良久,终于勉强止下了笑意,眼中饱含落寞之色,缓缓道:“如果是以前的我,恐怕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做,但是如今的我,会尊重你自己的选择。”
“你……”木子辰心中一颤,有些茫然失措。
肆号慢吞吞道:“刚开始的时候,我是将你当做任务目标来对待的,但经历了这么多,时至今日,你的单纯、木讷深深感染了我,我说过你和我是同一类人,你很像曾经的我,我也将你当做弟弟一般来对待,所以,我不会强迫你作出什么决定,永远都不会。”
木子辰心中一暖,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这也是木子辰始终犹豫不决的根源之所在,在其余源力者眼中,神人类就像是一个无恶不作的邪恶组织。
但对于自己而言,神人类却像是一个无比温馨的大家庭,有朋友,有战友,有自己愿意与之相处的人,也有由衷关怀自己的人。
所以在木子辰心中,神人类与尔雅学院其实并无两样,不同的,只不过是其中的人员配置差别而已。
而关文清的死,恰好正是这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迫使木子辰作出了最后的决定。
“我进入尔雅学院,你就算任务失败,真的不会有事吗?”木子辰有些关切的问道。
肆号轻轻一笑,随意抹了把脸上溢流的雨水,淡淡道:“这你就不用管了,影响当然会有,但不会有什么大事的,毕竟我也是神人类的四天王,我早早回去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情的。”
木子辰漠然无言,满是歉意的耸了耸肩。
“好了,要来不及了,我得走了,张淼他们还会待上两三天,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去向他们专门道别。”肆号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轻声道。
说着,淡淡一笑,肆号缓缓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木子辰的肩头,一字一字郑重道:“保重!”
木子辰的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紧咬着牙关,用力的点了点头,声音哽咽着,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肆号替木子辰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领,将手中的雨伞徐徐递在木子辰手中,就这么冒着细雨,不再多言,独自转身离开。
背影却是如此的落寞寂寥,像是被全世界抛却的弃子一般,孤零零的,令观者不禁潸然泪下,为之心颤。
走了没多远,肆号身子一怔,缓缓停下脚步,也不扭头,声音已变得冷冷清清,似是变了个人一般,颔首道:“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我不会留手,你也不必顾念旧情。”
话音刚落,再不停留,昂首阔步着慢慢消失在烟雨朦胧的尽头。
木子辰茕茕孑立,手中还保持着刚刚接过雨伞时的姿势,心中一片凄凉。
漫天的细雨中,有些无力的慢慢跪在了地面上,雨水顺着地面缓缓流过,浸湿了整个膝盖。
风雨如刀,脸上泪水与雨水交错纵横,宛若一片苦海汪洋。
曾经怎样,过往有发生过什么,从此刻起,都已不再重要!
一句话,一个普普通通的决定之后,
从此天涯陌路,相见不如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