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我确实做不到。”面对杨戬的质疑，沉香竟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无论是曾经的舅舅，还是如今的杨戬似乎都能轻易的洞察他内心的想法，比他更了解自己，他甚至连撒谎都做不到。

在龙四跌落在杨戬院子之前，对真相一无所知的沉香能毫不犹豫的杀了杨戬，但当他知晓其中隐藏的真相之后，沉香就已经做不到了，他不是舅舅，做不出那种顾全大局的违心之举，纵使为达目的沉香也做不到不择手段。

沉香以达不到原身心中的期望而感到羞愧，有点小聪明但又不够聪明，连舅舅的布局都看不透，笨又笨得不够彻底。

“沉香。”小玉略带些许冰凉的手掌抚过沉香的脸庞，想要说些安稳的话语让丈夫不那么难受，红唇轻启结果什么都说不出来。

沉香难受，小玉又何尝不难受。

“我没事。”将小玉的素手握在手中，沉香展颜一笑示意小玉无需为自己担心，然后转头看向杨戬再度问道，“舅舅当初在兜率宫中与老君对答，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

最大的疑惑杨戬已经告知，剩下都早已有了猜测，若非舅舅算计，老谋深算的道祖又怎会轻易的涉足这摊浑水中，既然杨戬在，沉香就想知道为了他这个不争气的外甥舅舅究竟付出了多少心血。

“当初带我去峨眉，助我重修法力的也是舅舅吗？”杨戬修行了摆在百载，沉香便在脑海中将那段经历回想了百年，当初因为仇恨而忽略的纰漏如今已经一一串联起来。

以父亲怯懦的意志根本无法挣脱舅舅的法咒，不可能对他有任何打骂的举动，再加上刘家村到峨眉路途遥远，他这个失去法力的仙人都累得不行，父亲那个文弱书生，哪有那般气力。

知道得越多也就越痛苦，沉香既然找虐，杨戬当然得成全他，不仅将原身为沉香所做的一切都通通告知，就连原身当时心中所想所忧都没有丝毫隐瞒，他乐意看沉香难受。

“舅舅...”杨戬低沉的话语让小玉不由想起自己被刚被舅舅待到真君神殿时的情景，水晶般剔透的眸子又隐隐有泪水滑落。

那时的她还没练成劈天神掌，宝莲灯灯芯的万年法力在体内乱窜，再加上被杨戬这个大恶人抓住，关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心里那是又惊又惧，直到四姨母从安魂鼎现身，将真相全盘托出，小玉才知道杨戬竟然一直都在暗中帮助沉香，对杨戬的印象顿时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沉香，你还好吧。”来不及擦拭眼角的泪珠，小玉担心的望着自己的夫君，她只是个局外人都如此的悲伤，作为当事人的沉香心中会多么哀伤啊。

父母在小玉刚出生的时候已经死了，一手将她带大的姥姥也死了，替她治伤、喂她喝药的舅舅也死了，如今的小玉就只剩下沉香了。

“最后一个问题，舅舅是从什么时候心怀死志的，小玉说起对将来的幻想，舅舅明明满眼都是期待。”也正是那份期待，让龙四和小玉都愿意接受原身的所有安排，沉香不明白舅舅既然不想死为何又甘心赴死。

“杨戬是必死的，他早就知道自己一定会死，身为司法天神，没有人比杨戬更清楚玉帝制定的游戏规则，违反了便只有死路。”杨戬很清楚就算没有他的穿越，原身也注定是死路一条。即便没有鹤道人、黑袍妖寻仇，没有后续的封神台之事，原身也一定会从容赴死。

无论是骨子里的高傲还是为了消除可能存在的破绽，原身都绝不会为了自己的性命而贪恋人世。

“但怎么死，杨戬是可以选择的，他选择用自己的死亡成就你的威名，送给你的金锁你给仍了，那他就只能将自己的命送给你了。”这些话杨戬原本并不打算告知沉香的，只是没想到百载后的沉香竟然给他这么大的惊喜，这让杨戬不由有些好奇再给沉香千百年的时间，他能成长到哪一个地步。

“至于从什么时候开始心怀死志，也许是家变时瑶姬那双带着怒火的眼睛以及俩个巴掌，也许是劈开桃山时逐渐升起的轻烟，又也许是华山洞中诵起的宝莲灯口诀。”从十三岁起，原身就背负着害死父兄的罪责，若不是还有杨莲这个妹妹，恐怕早就有了求死之心。

后来连这个妹妹都不要他了，原身就更没有活下去的想法了，死亡只是解脱，是求而不得的安宁，这样的一个人他早就该死了。

“宝莲灯的口诀？”小玉不解的问道，瑶姬的怒火和劈开桃山时的痛苦，她都有所耳闻，一百年前在胜佛带来杨戬已死的讯息后，外婆说了许多舅舅年幼时的往事，小玉都记在心中，但小玉不明白这跟宝莲灯的口诀有什么关系。

小玉、沉香都知道宝莲灯的口诀啊。

“那时候杨戬真元大损，四公主的魂魄又需要消耗大量的法力凝实，就想着借助宝莲灯的法力来恢复自身真元，而杨莲将口诀告诉了他。”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原身明白昔日的兄妹之情已经彻底了断，杨莲于他只有恨意，倒也助原身下定决心。

“娘主动将宝莲灯的口诀告诉舅舅这不是好事吗？为何会让舅舅心存死志？”小玉追问道，她虽然聪慧但终究还是太过善良，不会将人往坏处想，尤其这个人还是沉香的母亲。

“不要说了。”沉香陡然一惊，七十年来他已经习惯去揣测三界仙神每一个举动背后的想法，如今也不例外，娘当时尚且不知道舅舅的苦心，对舅舅恨之入骨又怎可能愿意将宝莲灯的口诀告诉舅舅，除非，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沉香的脑海中逐渐成形。

“宝莲灯只需有千年仁慈法力，配加口诀即可使用，但如果法力并不仁慈又会怎样？”沉香让他不要说，杨戬就真不说了，刚刚还说不会再有任何秘密瞒着小玉，事关母亲的真面目立马就改了口。

沉香，你可真是说话算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