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楚子航转身打开衣橱,角落里躺着一只黑色加长网球包。
拉开拉链,黑色交鱼皮的刀柄紧紧贴着球拍,他握住刀柄,刀出一寸,铁青色的光溅出,冰冷的气息沿着手腕快速上行。
御神刀·村雨,传说中杀人之后自然会渗出春雨洗去血迹的妖刀,有人用再生金属铸造了这柄本不存在的刀,并把它供奉在神社中十年,以养它的戾气。
但楚子航手中的这把,并不是真品,真品早在六年前毁掉了,这把是他进入学院后,装备部根据他手中真村雨的碎片,打造出的彷品。
虽然不及真品,但也是极为强悍的炼金武器,足以贯穿次代种及以下龙类的骨骼。
背起网球拍袋,他来到卧室,抬起床榻,拿出角落一个用密码锁扣上的纯黑色箱子。
美国的军人一眼就能认出箱子的品牌:号称世界上最坚固最防水的安全箱——PELI,由创始人Dave Parker,成立于1976年。
经美国军方一系列严酷安全测试,以能确保对箱体本身与内部物品的安全性,汽车碾压、枪击、坠落、潮湿、水浸、粉尘等意外,都可以在最大程度上保证安全箱内部物品安全,即便高空坠落,内装的玻璃瓶仍完好无损。
楚子航输入密码打开装备箱,倘若被警察发现这一幕,一定会瞠目结舌,谁也不会想到在中国,一个富家的儿子,会藏着这么多的违禁武器。
其中包括一支M4A1步枪,ACOG瞄准镜,一把伯来塔92F型手枪,以及配套的弹药,当然还包括了手雷,两颗温压手雷弹,它与常规手榴弹的区别在于弹体内部,其内部有引信加少量的爆炸物和240克云爆剂,拉开保险头之后,首先引爆少量爆炸物,将云爆剂炸飞出去,云爆剂在空中与氧气混合产生二次爆炸,这样一来,这款手雷的杀伤半径就达到了七米,爆炸效果等同于十枚常规手榴弹。
楚子航取出了手雷和手枪,别在腰间,重新锁上了装备箱。
这是执行部专员的标配装备,他并未携带步枪,事实上,枪支对龙类的效果并不好,因为龙类不存在特别致命的部位,人类被枪支命中心脏或大脑,当场就会毙命,即便是射中非要害部位,血液流失和破碎的弹片,也足够中枪的人在病床上卧床不起了。
但龙类不同,小粒的子弹射不进它们的鳞甲,除非用大口径的穿甲弹,但弹片对它们的伤害近乎于无,普通的子弹射进去,很快会被钢铁般的肌肉蠕动着挤出来,只有添加了水银的炼金子弹能起到效果,或者是RPG和高爆手雷这种全方位的爆炸,才有显着的杀伤力。
对于楚子航这种A级来说,冷兵器当然更合适。
他重新收拾好床榻,若无其事地走下了楼。
妈妈还在敷面膜,侧躺在沙发上,两腿交叉,眯着眼,听着电视机里肥皂剧男女主琼瑶剧式的对话。
厨房传来了天然气燃起的声音,佟姨拿着菜刀,噼开一节节的排骨,抽油烟机的风扇呜呜呜地转,但仍有油香味冒了出来。
住在家里的这几天,楚子航每天的生活,就是和妈妈一起看电视,然后和佟姨商量下一顿吃什么菜。
屋外是倾盆大雨,屋内是温馨的灯光,妈妈有时候会从冰箱里拿出冻啤酒,让楚子航陪着她一起看球赛,足球赛,楚子航不太会踢足球,他的高中生活全部奉献给篮球了,其实妈妈也不是很懂足球,她只是享受那种一边痛快饮酒,一边喝彩的感觉。
但在家的几天,楚子航发现足球也挺有趣的,他会期待每晚球赛的转播,会劝妈妈少喝一点啤酒,和她一起吃佟姨煮出来的花生和毛豆,最后在晚睡之前,去厨房煮一杯热牛奶端给妈妈。
“好啦好啦,越长大越唠叨。”昨晚妈妈捧着牛奶这样说。
楚子航很珍惜在家的每一天,因为不知道,哪一天,他就会像现在这样,提刀赶去战场。
每一次执行任务,他都做好了再也回不来的觉悟。
他打算悄悄出门,在路上编一个借口,再用语音发给妈妈,以妈妈对他的信任度,绝不会心生怀疑。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他仍在门前驻足片刻,回头看了一眼,妈妈的头发被卷发器卷成了海藻,惨白色面膜覆盖她的脸,像是海藻妖怪。
他想起他小学时的那次感冒,浑身发热,脑袋晕晕地躺在床上,妈妈甚至连带他去医院都不会,她只是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把他抱在怀里,以为亲亲他的脸,就能把病治好,最后,还是爸爸买来了感冒颗粒,给他兑水喝。
妈妈是个命好的女人,她这辈子都不会照顾别人,总是被别人照顾。
“子航?要出门么?”
因为这片刻的犹豫,苏小妍定下的闹钟响了,敷一张面膜15分钟,到点了就该更换,她撕下面膜,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说起来,我记得你说你的假期是一周,学校那边给你发通知,让你回去了么?天气这么差,飞机和邮轮都停运了,只能给学校请假了吧”
“等雨停了再走呗,多陪妈妈在家呆几天,下次再见到我的宝贝儿子,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苏小妍以撒娇的语气说,被面膜滋润后的脸仍像是少女般水嫩,谁也看不出她是个大学生的亲妈。
“我已经和学校申请了。”楚子航撒了个谎,“指导老师施耐德又给我批了一周的假期。”
“嗯嗯,今晚西班牙踢墨西哥,可有看头了。”苏小妍光着脚,走在凉凉的瓷砖上,瞄了一眼楚子航手中的车钥匙,意味深长地笑着说:“所以你出门想要干吗?和小女友约会么?我可听路明非说了,那天晚上,你开车去送一个高中女同学,老实交代,是不是...”
“不是,妈,我出门是要去帮施耐德老师办手续,学院预计下个月来我们这儿招生,所以提前从美国给仕兰高中发了邮件,但邮件因为海关的原因被卡在邮局了,需要我去认领,”
楚子航眼前浮现了夏弥的脸,她去了BJ,应该很安全,没什么可担心的。
“好吧。”苏小妍闷闷不乐,没有怀疑儿子的说辞,楚子航在她心中就是一个完美的三好青年,绝不会欺骗自己。
她踮起脚尖,在楚子航的侧脸亲了一口:“路上小心点,早点回来吃饭。”
“我可能要晚上才回来。”楚子航埋低头,刘海遮住了双眼。
“好,开车慢点啊。”苏小妍挥挥手,打了个哈欠,回到屋内。
“嗯。”楚子航推开了大门,暴风雨唰地淋到屋檐上,一束束水流顺着砖瓦摔碎在台阶上。
他锁上了门,按下车钥匙,车库的自动门缓缓打开。
“妈妈,再见。”
楚子航走进车库,坐上了帕拉梅拉的驾驶座。
“EVA,开始导航。”
“已为您规划最佳路线。”
表盘上的手机,传来清冷的少女音,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投影在屏幕上,眼里有0和1的数据流运转。
“预计,12分钟后抵达。”
蓝色线条勾勒出城市和街道,帕拉梅拉出现在道路上,一条金色的光标顺着道路蔓延。
楚子航对着化妆镜凝视自己的脸,低头,从眼眶里取出两片柔软的黑色薄膜。
他闭目凝神,缓缓睁眼,双眼之光像是在古井中投入了火把!
他拨了拨头发,缓慢而用力地活动面部肌肉……镜中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那张脸坚硬如冰川,而童孔深处飘忽的金色微光就像是鬼火。没有人会愿意和此刻的他对视,如矛枪般的狞厉之气无声地四散,看他的眼睛,就像眉间顶了一把没扣保险的枪。
4.8升V8引擎高亢地咆孝,7速PDK双离合器的齿轮绵密地咬合,动力均匀地送至四轮,宽阔的轮胎如同野兽扑击之前蜷曲的爪子那样抠紧地面。
楚子航松开刹车,油门到底,引擎欢呼起来,帕拉梅拉如发硎之剑刺穿了深灰色的雨幕。
...
格陵兰海。
摩尼亚赫号终于抵达了这片海域。
这里已经是北极圈内了,虽是早春,但仍有浮冰遍地。
他们正在搜寻YAMAL号的身影,这是世界上最大的破冰船,隶属于俄罗斯,全世界的破冰船中,除了少数不能公开身份的军用怪物,就只有YAMAL号曾经航行到北极点。
学院已经查清楚了这艘船的行动轨迹,异常怪异,从15年前开始,每年,它都会在北极圈内来回转圈。
这艘船原本隶属于俄罗斯当局,但在15年前,被一个名叫“文森特·冯·路德维希”的德裔阿根廷人租下,从而变成了一艘旅游观光船,类似泰坦尼克号,只有富人能登船。
看起来这艘船好像靠这些门票费赚钱,但实际上,EVA通过侦查文森特每次上岸补充物资的发票,还有YAMAL的航行海里数、船员雇佣金等诸多费用,计算了文森特在这十几年的营收和亏损,发现每一年文森特亏损的钱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而这个人的经济来源又异常可疑,他没有公司也没有旗下企业,祖上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名门望族,他的钱,像是别人资助的,可以确定,YAMAL号绝不会是一艘观光船,它前往北极,另有目的,就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
每年的圣诞节前的一个月,YAMAL号必定会从海港出发,4月份本该是它休航的时间,但前不久,它紧急整顿人员再度出发了。
令人讶异的是,这次,YAMAL甚至连船票都没有卖完,182张票,只卖出去104张,船长像是在赶着去干什么事情,马不停蹄地催促着准备工作。
能让文森特如此着急的事情,只能是那场,和日本的“永夜”一起出现的,毫无征兆的北极极光。
摩尼亚赫号正在朝极光出现的海域航行,不出意外,他们会在那里和YAMAL号相遇。
芬格尔坐在船舱休息室里,喝热咖啡暖身子,咖啡因能提高大脑活跃性,热量能驱散北极圈的极寒。
可他时不时要挠一挠额前铁灰色的头发,像是在抓头皮屑。
塞尔玛嫌弃地看了芬格尔一眼:“别挠了,室内都下雪了。”
其实并没有头皮屑飞下来,但芬格尔给人的印象,总是那种油腻不爱卫生的死宅男,这在塞尔玛心中已经形成刻板印象了。
“那我去洗个头。”芬格尔站起身,离开了休息室,走的方向是公共洗浴区。
他少见地没有扯皮,开玩笑。
一个脸皮厚的人,突然变得正经,塞尔玛不由得觉得,是不是自己刚才的话语中伤到芬格尔的自尊心了。
她忽然心软了,想去道个歉。
其实她并不讨厌芬格尔,这家伙虽然是个二臂,但不是那种蠢二臂,不惹人烦,说话蛮有趣的,但会让人觉得他邋遢,不上进,是个纯粹的废物。
这种废物就该在安全的地方当米虫混吃等死才对,为什么学院会派他来摩尼亚赫号呢?
能在这艘船上工作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如果是在学院里,塞尔玛倒是有闲心和芬格尔玩玩游戏,但是...摩尼亚赫号出动,哪一次不是险象环生?
他们去的地方都是最危险的地方,直到今天,塞尔玛也不相信曼斯教授告诉她的话。
因为她在学院里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相信流言,实践才是验证真理的唯一标准,她近距离观察过了,芬格尔就是一铁废物,吃了拉,拉了吃,根本没有“A级”的气质。
像零那样的身手,才称得上“A级”,在搏击训练中,船员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是零的对手,塞尔玛仅仅撑了3分钟就败下阵。
而芬格尔,每次芬格尔兴致勃勃,在台下喊“我来!”,零就收拾东西,下台了,看不都看他一眼。
这还不能证明芬格尔有多菜么?
要知道,就连C级的技术员,零都愿意过一招,可芬格尔,没人愿意和他交手,赢他不算荣誉,那叫欺负人。
塞尔玛叹了一口气,百思不得其解,芬格尔到底是哪一点让曼斯教授折服呢?
她来到公共洗浴间,脚步忽然停住了。
镜子里,映照出狰狞的伤疤,芬格尔撩起刘海,眼神像是一头嗜血的勐兽。
勐然间,塞尔玛感觉到一种寒意,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可下一秒,这种感觉便消失了。
芬格尔转过头来,放下了刘海,“你个八婆过来干嘛?想偷看本帅哥洗头?”
“你叫谁八婆!”塞尔玛瞪了一眼,气冲冲从洗浴室离开了。
走廊里,她拍拍胸口,心有余季。
刚才...那是错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