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他何时能醒？”宗厉王没有直接回答赵从凌的问题，而是突然关心起里头**洛的情况来，像是在回避着什么。

“这个儿子也不知道，他伤得着实不轻，大夫也刚进去不久，还没传出什么消息。”赵从凌从父王回避的眼神里读到了某些异样，心中产生思量。

“呼……还是先等等消息吧……”宗厉王有些欲言又止，虽然心中已有揣测，不安，可却仍旧不敢贸然做出什么决定了，毕竟自家大哥是什么样的人，他还是很清楚的。

虽说近些年来他已经不大参与在大哥的事情中了，可他到底是他大哥，一母同胞，很多事情都分不开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到就是他们，所以他更得慎重……

“嗯？”皇帝本想在赵宗佻醒来之前单独跟姜墨说说话的，毕竟有些事还是先说明白了的好，时间长难免留下隔阂。

可奈何赵朝宣死活不放心，就怕皇帝迁怒于姜二，说什么也非得蹭着一道过来。

看着他们并肩的模样，皇帝不由挑眉看向一旁的王公公。

王公公也不想的，可小王爷非要如此，他哪有那个胆拦着啊，所以……唉……只能一脸无可奈何的地看了皇帝一眼，希望他莫要怪罪。

皇帝看着赵朝宣拧眉模样，突然就觉得有些无奈失笑：“怎么，就这么怕皇爷爷处置这丫头？”

“咳嗯……”本来就不尴不尬的，皇帝这话以出口，赵朝宣更是有些莫名不自在。

“呵呵……丫头，你倒是好福气啊……”不知为何，气氛也没那么融洽的，可皇帝突然就真有些羡慕起来，闹得他们俩一头雾水的。

皇爷爷这是怎么了？不是要发脾气的嘛，怎么就……姜墨和赵朝宣面面相觑。

而皇帝却似乎陷入了某种久远的情绪之中，久久未能回神。

瞧瞧这俩小家伙之间的情谊，记得头一次见到这小丫头的时候也是差不多这个样子，不过那会他们还不到十岁，更是小家伙了。

那时候这丫头就为了保护着小子不惜豁出命去，还敢当面顶撞他这个九五之尊，当时他就已经很诧异了，后来才知道这丫头就是这么个重情重义的性子，他倒也欣赏。

如今倒是换了过来，这小子为护这丫头也跟他跟前一脸大义凛然，倒是应了那句生死之交。

呵呵……青葱岁月，生死挚友，人生何其有幸啊，这丫头还有这小子……呵呵……皇帝看着他们，不由地就想起了自己和小弟年轻的时候。

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感情自然要比这俩小家伙之间的还要深厚了，更何况那时候他们虽身为皇子，却因为母妃早逝，自幼便丧失庇佑，深宫之中只有兄弟二人相依为命。

一起面对冷落，隐忍欺辱，对抗所有的人情冷漠，直至性命岌岌可危，才不得不为搏出路兄弟二人一同远赴西北。

荒野大漠，两国边关，他们亦是九死一生，历经了千难万险。

不过那时候日子虽然艰苦无比，可却有个至亲的人在身旁，彼此相依，互为后盾，即便是在最绝望的时候也都如此坚定。

为了自己也为了彼此，他们都努力地抗争着，活着，一直到他们足够强大，强大到没人敢随意轻视欺辱，他们还是坚定着兄弟之间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关爱，就像是眼前的这小丫头和朝宣一般，为了彼此可以不顾生命。

而小弟为了他，为了帮他夺下帝位，付出的远不止此。

他的半壁江山都是小弟靠命换来的，那种情深义重累世不可多得，足够皇帝他这一辈子去珍惜，去恩宠，他愿意给小弟最好的一切，只要是他想要的。

虽然小弟对权势毫不留恋，对帝位也不敢兴趣，可为了以示恩宠，初登帝位之际，皇帝就下了继位之后的第一道圣旨，昭告天下若哪一日他身故，小弟便可依诏兄位弟继。

兄位弟继这种事情历朝历代已是罕见，而且即便出现也多是伴着血雨腥风，无尽杀戮，像皇帝这般直接干脆定了一道圣旨的，还前所未闻，也足见皇帝对他小弟的恩宠和信任。

初登帝位的那几年虽然还是征战不断，可却是他们兄弟二人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曾经以为他们兄弟二人能相扶相持相伴到老，可奈何苍天捉弄，一向骁勇的镇山王却突然战死沙场！几乎尸骨无存！

那个陪了他半辈子的人突然走了，而且还那样的惨烈，皇帝如何也不能接受。

几乎一夜间白头，足足有半年也无法从丧弟的悲痛阴影中走出来。

那段时间整个宫内宫外都气氛低迷，谁都知道皇帝丧弟，悲痛不已，圣体抱恙，纵使再担心，再着急，可却皆是无能为力，因为皇帝始终沉浸在自己的悲痛自责之中，不愿意听到外界的声音。

那个时候的朝局几乎陷入瘫痪，即便有众大臣苦苦维持，可却也岌岌可危。

临危之际，还是皇后想出了办法，用尚在襁褓之中的赵宗佻唤回了皇帝的往昔。

其实，皇后也不确定这个法子是否会一定奏效，只是她不能再看着她的夫君如此萎靡不振。

丧子丧弟虽然痛不欲生，但他是一国之君，那就没理由放任天下长生于不顾，半年了，皇帝也该重新振作了。

常言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他伤在镇山王一事之上，那作为他的遗孤，赵宗佻也许能唤回皇帝一丝丝的疼惜和缅怀，所以皇后便抱着还在襁褓之中的赵宗佻出现在养心殿。

皇帝仍旧是那样垂丧的模样，皇后也是姑且一试，得狠下心来，忍着心疼掐了赵宗佻一把，小家伙当时就嚎啕大哭起来。

婴儿的啼哭是那样的稚嫩清脆，瞬间回荡在了寂静空荡的大殿之内，皇帝漠然抬头，在看见皇后怀抱着那婴儿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即皱眉。

皇后见皇帝并没有出声呵斥要他们离开，便抱着孩子更近前了些，那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大到皇帝顿时心生烦躁，正想要开口发怒。

皇后却一脸歉疚模样将孩子直接放在了皇帝手上，说什么这孩子一直啼哭，自己怎么哄都哄不好。

这突然的举动让皇帝一愣，低头再看的时候，却心下一窒，当即僵在了那里。

这，这孩子是，是小弟的儿子啊，他怎么就哭了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还是哪个混账欺负了他，这孩子到底怎么了啊？

皇帝最不擅长的便是照顾小孩子，更别说是这般尚在襁褓之内的小家伙了，僵了半晌，却不见皇后或是其他人上前帮忙。

独自慌了半天，可到底是被这可怜兮兮的小家伙哭得心发软，没人上前，皇帝只得硬着头皮开始轻声哄着。

想摇晃却不知道怎么来最好，想帮他擦眼泪，又担心自己手重再弄痛了他，手足无措了半天，终于是勉强上手了。

只是一副笨手笨脚却小心翼翼的模样，滑稽却又显得格外温暖。

皇帝的注意力似乎全被怀里的小家伙吸引去了，也顾不得沉浸在悲伤之中，只想快点哄好这小家伙，又是慢摇，又是轻拍，又是低声呢喃，是那样格外的柔情，皇后终于露出了一丝丝松懈的疲惫笑意。

一旁的王公公见自家主子一副手忙脚乱的，本想上前帮忙却被皇后娘娘一个眼神制止。

他正有些担心呢，就看着自家主子爷居然还真开始低声温柔哄起了他怀里的小家伙，虽然格外生硬别扭，可却处处透着暖意，让王公公都有些意外了。

这可是头一遭啊，他打很年轻的时候就跟在了皇帝主子的身边，那会接连大皇子，二皇子出生，可皇上忙于军务朝政，根本就无暇顾及到他们，甚至连抱都很少，所以才会像现如今这般生疏尴尬。

可即便如此皇上还是努力小心抱着，哄着，像是生怕再弄疼了这小家伙一般，那种温柔实在太罕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