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舍离此行，首要目标就是先找到人。

因此前来芦城飞行途中，他就把被抓的两支小队十人，快速支援分队二十三人，总共三十三人特征详细搞清，着实多记忆了几遍。

这三十三人中间，那支快速支援分队的首领，叫做“云鞭罗刹”韩九娘。他相对熟悉点，很有些印象。

韩九娘乃是最早在宴然楼夜饮，初遇邱总镖头他们那一晚。镖局中得他亲口指点炼煞入体的几位女镖师之一。内力虽不甚强，底子却打得极为牢靠。

记得当时曾指点了她一套“流云煞”行气法门，她还凭此和那新生的猫妖大汉斗过几个回合。

世事往往诸多巧合，段舍离提前准备，记忆了一大堆被抓之人特征，生怕到时候找不到人。

结果此刻往战场上应付差事溜一圈，随随便便就撞到了前方小队里的韩九娘。

找到她就好办了！作为这片区域的快速支援分队首领，肯定对其他人下落大致有数。等于找人的难题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段舍离当即便指挥那群胆小鬼，朝着韩九娘所在前方小队靠拢。

前方两支正在对攻厮杀的小队，大约各自十来个人。队伍里拼接了异类肢体的，能占到七、八成，显然是厮杀主力。

其中拼接了一处或两处异类肢体者，是绝大多数。仅有两名拼接三处异类肢体者，正以大招彼此对轰，一看就是两队首领。

而在没拼接异类肢体的普通武者间，韩九娘一爻“成魔”境界实力就非常抢眼。基本除去那两名对轰的首领，不弱于任何人。哪怕对上拼接两处异类肢体者，她实力也隐隐高出一线。

段舍离边指挥队伍小心靠近，边仔细观察那些拼接异类肢体者的战斗方式。

发觉他们不仅通过拼接肢体，得到了异类的力量和体能，甚至连某些异类独有的天赋异术，都一并继承到了身上。

看来这位给他们拼接异类肢体的大能，还真是相当了不起。如此完美的拼接，等于能把一个毫无根底的普通人，直接变成同境界高手。

这也未免太方便了，多快好省莫此为甚。然而世事福祸相依乃是必然规律，他可不信，这么方便快捷高效的手段，能半点弊端都没有？

段舍离久经战阵，绝不会干出拿着鸡蛋愣去碰石头的蠢事。靠近韩九娘所在小队战场，他立刻指挥胆小鬼们，蹭到鹤城小队侧后方停下。

随即他叮嘱这些家伙，待会儿听他号令，大声喊杀但不用真杀，往前猛冲出五步就退回来。

如此命令可太合这帮胆小鬼们的心意了，差点当场要抱住段舍离大腿喜极而泣。

让他们冲上去送死，拿刀在后面顶着自然不得不冲。会不会冲到敌人面前直接跪地投降，那是谁都说不准的事。

但要让他们冲上去演戏，不用当真送死，积极性立马高多了。两者间根本不是一和二的区别，而是零和一百的区别。

段舍离叮嘱完胆小鬼们之后，先是朝着芦城小队方向，猛然大吼了一嗓子：“韩九娘，俺们来援你啦！”

鹤城芦城两支小队捉对厮杀良久，彼此都拼死了三、四名队员，谁也不能占到绝对上风。

此刻忽然悄无声息，摸过来一支三十多人的队伍。虽说人都显得有点磕碜，但人数比他们双方加起来还多，谁能不紧张在意？

结果段舍离这一嗓子吼出来，芦城小队登时发出欢呼，鹤城小队紧张的不行。

就是韩九娘有点纳闷，自己刚被抓来此地不久，根本没有任何熟人。眼前这色迷迷的络腮胡子，更是从来都没见过。怎么会指名道姓的来援救自己呢？

倒是小队里有个底层普通武者，对这来援队伍领头的提刀大汉挺熟悉。低声对周围几人说道：“这厮叫做辛老五，刚加入不久还没分到哪一队。平日里好色胆小还爱偷懒，不是啥正经货色！”

此时眼见形势有变，两名正以大招对轰的小队首领，及时收手退回各自小队戒备。

芦城小队那首领是个胖大老者，两条大腿一条左臂，都换接成了不同的异类肢体。

他头发胡子泰半花白，看起来总有五、六十岁年纪。浑身到处都是伤口血污，头脸上热气蒸腾，汗水顺着脖颈呼呼往下流淌。显然刚刚那番拼杀对轰，已然竭尽了全力。

头领老者刚和队中几人凑到一起，便听到那底层普通武者闲话。当场便破口大骂道：“特娘的褚二你个臭嘴佬，显白你知道的多是吧？哪来那么多废话，老子管他平日里人品好不好？

现在是什么档口？咱今天出来，同队都拼死四个啦！看看你们自家身上，哪个还没带伤？

他辛老五平日里哪怕是个混账王八蛋，能赶在这档口来援，就是不怕死的仗义好兄弟！再特娘碎嘴说小话，老子削平了你！”

碎嘴褚二被骂的缩头缩脑，闭嘴不敢再多话。头领老者也不避讳，直接叫过韩九娘道：

“九娘你虽然是被抓来的，但懂事会做人，前几场厮杀也肯拼命卖力。凭良心说，老李我可没把你当成俘虏看待，啥事都和队里其他兄弟伙一视同仁。

咱们一同卖命的兄弟伙，也不用讲弯弯绕。老李我瞅着，那辛老五带来的人可都不咋样。就这成色都敢冒死寻到战阵上来援你，你俩是不是有一腿？

实话实说不用不好意思，没人敢笑话你。老李我得知道实情，才好决定接下来怎么打配合。”

韩九娘闻言极为郁闷，她倒没啥不好意思，本就是常年走镖的女镖师出身，平日里荤话说的比男人都溜。真要有一腿倒也罢了，然而她是真不认识这个辛老五呀！

知道战阵上容不得虚言蒙混，正打算向姓李的首领老者直言相告，那边辛老五又大着嗓门喊了起来。

只见他高高举起左臂，五指张开竖在头顶道：“芦城弟兄们，五个数之后，随我全力冲杀，宰了这帮鹤城该死的崽子！”

喊完便一根根屈下手指，大嗓门“五、四、三、二、一”倒数起来。

姓李的首领老者见状，登时知道是个机会。立刻朝小队其他人吩咐道：

“都给老子准备好！咱们同时两下夹攻。这辛老五还真是条汉子，带着一群杂凑货色，也敢抢先对攻。甭管他那边能打成啥样，咱们趁机夹攻，总能占到不少便宜！”

芦城小队除李姓首领老者之外，能动手的总共还剩下十一人。此刻齐声应诺，各自调整好准备冲杀。

对面鹤城小队首领心知要糟，一时却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应对。只能将全队剩余十二人分成两部分，五人面对段舍离所率那群杂鱼，七人面对芦城小队方向。他自己居中策应，打算哪边吃紧就应付哪边。

段舍离倒数完毕，立刻高呼一声“随我杀呀！”带头朝着鹤城小队方向猛冲。

于秀莲手持一把捡来的钢叉，紧紧跟随在后。那三十多个胆小鬼也毫不含糊，扯着脖子狂吼猛冲。反正只冲五步，个个心中有底，群戏效果相当逼真到位。

芦城小队那边，姓李的首领老者眼见援军果断杀出。立刻毫不迟疑，率领小队全力撞向敌方阵型。

鹤城小队原本就和芦城小队势均力敌，双方对攻良久，也只少死了一人而已。

此刻面对敌方全员猛攻，却只剩下七人支撑。稍一接触便落入下风，形势岌岌可危。

然而居中策应那位鹤城小队首领，却不敢贸然杀上直接去支援。面对双线夹击困境，他只能等确定了段舍离这边进攻的情形，再决定该先支援哪边。

却没想到段舍离那边看似人多势众，喊杀声极其威猛。跑到半截连个喯都不打，呼啦啦全都转身跑回到原位。

那鹤城小队首领，这才明白被人虚晃了一记。当下顾不上发怒，急忙率领防备段舍离方向那五人，一起回头杀向芦城小队。

但芦城小队那姓李的首领老者也很机警，眼见辛老五那边竟是虚攻。己方十二个打七个，片刻间已经趁机斩杀两名敌人。

当即皱了皱眉头不再恋战，呼喝小队脱离战斗退回。

先前那个嘴碎的普通武者褚二，退回后立刻在旁嘀咕道：“瞧瞧，俺就说辛老五好色胆小，不是啥正经货色。果然咱们都被他给蒙了吧？他哪有胆子真跟咱们夹攻敌人？”

他本以为小队被骗，李首领肯定更恨辛老五。谁知李首领闻听，回手就给他一个大脖溜怒骂道：

“褚二你特娘不说小话能死是吧？咱们刚才一次出击，就斩杀对方两人。谁占便宜谁吃亏都分不清吗？

辛老五是偷了你婆娘还是咋地？在场都是队里兄弟伙，有宿怨就明说，大家帮你报仇出气。要是没有，那就少特娘瞎嘀咕！”

褚二因为辛老五，连遭两次训斥。他不敢怨恨实力高强的小队首领，心底却对辛老五又多了几分怨毒。

其实他和辛老五之间，原本没有任何恩怨，都是作为普通武者加入芦城不久。辛老五因为好色胆小还爱躲懒，总被周围差不多的普通武者鄙夷。他先一步进入小队，当着小队其他成员，不鄙夷辛老五两句，心里头就不舒服而已。

李姓首领老者教训完碎嘴褚二，回头看向辛老五那边。正巧段舍离再次高高举起左臂准备倒数，两人目光隔空碰在一起。

李首领一看辛老五的举动和眼神，立刻便有些会意。嘿嘿笑了两声，对其他小队成员吩咐道：“准备好再次进攻吧！这辛老五是个有路数的，你们待会儿只管狂攻，咱还是斩杀对方一两人就撤。”

队里其他人这时已经明白，有辛老五反复骚扰牵扯，哪怕每次都是虚招，鹤城小队那边却不得不妨。

他们这边以人数优势狂攻，不需几次，便能将鹤城小队彻底拖垮。

有了这番计较，众人立刻大为振奋，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再次出击。

对面不远处鹤城小队首领暗暗叫苦，这等局面他如何看不出来。但战阵之上最忌临敌逃跑，被追杀只会死伤更惨，甚至很可能全体崩溃。

即便眼前情况难以为继，他至少也得顶过这轮冲击，再设法寻机后撤。

段舍离倒数结束，立刻再度喊杀猛冲。不过他这次可没当先，而是稳稳压阵在后。

芦城小队见辛老五那边杀出，果断再次猛冲出击。

鹤城小队首领心下发狠，赌段舍离这次依然是虚招。率全队十人尽数顶住老对手。

他们两队猛攻对撞，登时混战厮杀成一团。

段舍离那边胆小鬼们喊杀冲到五步距离，刚要反身退回。却被段舍离直接砍到后排两人，硬生生逼着他们继续喊杀前冲。

鹤城小队首领正和那李姓首领老者死拼，忽听身后喊杀声靠近，并未像上次那般退回。心知此番赌错了，只怕要遭！

果然还没等他想到办法应变，小队中其他人已纷纷心慌失措，被芦城小队接连轻易斩杀三人。

这下子鹤城小队剩下的几人全无斗志，包括首领在内，只得硬着头皮转身逃离。

李姓首领老者和段舍离见状，自然大声呼喝手下全力追杀。最终这支鹤城小队，只有小队首领带着两人成功逃走，其余五人尽数被斩。

他们这番追杀动静，自然惊动到战场上距离不远的其他各支交战小队。一时鹤城方面士气大衰，各支小队纷纷寻机撤退。

其实整个追杀过程中，段舍离手下那批胆小鬼们，没能伤到任何一个敌人。但不得不说，整场战局的胜利拐点，恰恰是由他们造成的。

战场混乱纷杂，段舍离正率队跟在那李首领小队不远处，假装继续寻找战机。

却忽然有支鹤城小队逃离，被后方芦城小队追得，直冲他迎面撞来。

那领头的鹤城小队首领，同样是拼接三处异类肢体的强者。眼见段舍离挡在去路之上，直接施展异术朝他轰击。

段舍离本人当然不怕这等小角色，但辛老五的人设可不能现在就露馅呀！

他正想该如何才能遮掩之际，却忽见身前另一个方向不远处。闪过先前那爆锤辛老五，逼他上战场的年轻男子身影。

原来报仇当真不用隔夜，哪怕他还得顶着辛老五这个普通武者的身份。

得嘞，择日不如撞日，谁叫你赶上了呢？

那就是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