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织语坐到马车后才知道什么是折磨,这年头官路俢得委实一般,大刀阔斧往马车上一坐,车一开就能把大老爷们的姿势颠成弱不禁风药罐子,李织语差点没给颠簸得晕过去,赵氏自个也好不到哪里去,晕得七荤八素。
好在孙嬷嬷都是见惯风雨的人,把仁丹都备上了,时不时吃上几颗压恶心,勉强撑过一日,李织语拿着拿着折扇扇风,这是眀芽给自己备的,毕竟天气也快热起来,她觉得在马车里难免会热。
事实上眀芽这主意真是有先见之明,车厢里多少有些闷,驶出郊外后虽然挑帘子,可是先前下过雨,泥土清草味未免太刺鼻,李织语是不大习惯,尤其还是在自己颠得难受色时候。
好在小霸王没有一直赶路,将近夕阳时大家就找客栈歇息,赵氏快歇菜了,李织语也不想打扰她,便打算和孙嬷嬷跟小霸王一块去办入住事宜,权当见世面。
小霸王看她精神还不错深感奇怪:“你方才不是说要睡觉吗。”其实自己本来想说她要死不活的,但是孙嬷嬷在旁边,话说得自然好听些。
李织语摆摆手道,“车里闷,睡得没意思,陪你们去看看也好。”
孙嬷嬷把披风翻出来给她披好打个结子:“这住店的事情女眷不方便去办,寻常都是男子打理,咱们再坐坐。”又给赵氏掖好毯子角,同纪少顾道,“劳烦纪哥儿了。”
“不麻烦,待会儿弄好我就来同你们说。”纪少顾看李织语还在扇风,特意再叮嘱一句,“你好好呆着别乱跑。”就差没说回来给你带糖吃。
李织语知道出门在外要安静些,便不争论,只一扇子扇过去,却没扇到人,离得远些,折扇落下便是风。
纪少顾差点没忍住翻大白眼,到底走了,李织语在后头趴车窗子,挑开一小角看出去便能看见客栈檐角挂的红灯笼,还是很新的模样,在夕阳里艳得能看见光在流转,但门边没有贴对联,留着纸糊的痕迹,显然是先前被把拉下来却未除干净,兼以柱梁门窗古旧的模样,应该有些念头了。
值得一提的是,旁边乃驿站,比起这家古旧客栈,可谓光鲜亮丽。
孙嬷嬷见她换个地儿瞧驿站便解释道,“驿站都是朝廷拨出来给官员歇脚换马用的,老百姓家哪里能住进去,姑娘也别总盯着,里头都是高手。”
既然是高手,那对目光肯定敏感,万一被当成刺客没准会突然咻咻丢两把刀子过来。
李织语赶紧收手放下帘子。
她还想多活几年。
纪少顾办事还是挺快的,李织语就跟着孙嬷嬷打个结子他便回来了,大家拾掇几下就住进去,赵氏虽说是两个孩子的娘,到底貌美不减,难得现在各地开了城门,来往的人多,孙嬷嬷多留一个心眼,掩着她进屋。
至于李织语,外人看她活脱脱的女娃娃,就是齐整圆润些,倒没多打哪些歪心思,掌柜的见到她还笑,“你跟你哥哥生得可真像。”
李织语乖巧微笑。
话说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个哥哥啊!掌柜你眼睛可真够瞎的。
现在孙嬷嬷不在,小霸王大胆嫌弃道,“掌柜的别说客气话安慰她了,她要真像我半分就好,看看这鼻子嘴巴眼睛,唉,你说你,我平时也没少你东西吃,怎么就长残了。”
“因为你往饭里下毒了。”李织语就差没有一巴掌扇到小霸王脸上,无奈对方太高,又是站着的,不歪腰自己实在打不过去,只好面无表情反击,“你就是嫉妒我的美貌,明明我以前比你漂亮多。”
小霸王瞅她,“乖,白日梦咱们不做啊。”还像个好哥哥似的揉揉她脑袋。
李织语都没拿眼睛看他动作就往旁边轻巧跳一步避开了,掌柜的差点笑倒在桌子上,“你们俩兄妹可真是对活宝,妹妹吃不吃糖,我这儿有刚做的灶糖,还热乎呢。”说着往柜里头摸出油纸包。
路过的跑堂远远瞅见,甩了抹布跑过来,“哎哎掌柜平日里不是抠得很吗,怎地今日这样大方请人吃东西。”
叫掌柜两巴掌抽了脑袋,“去去去,赶紧招呼客人,就知道偷懒,这个月的月钱不想要了是吧。”
跑堂捂着脑袋跑人,就是跑之前不忘盯了李织语一眼儿,真的是盯,眼神带着探究,李织语正好很他那目光撞上了,赶紧缩到小霸王身边,掌柜的把糖塞给李织语,“甭管那个臭小子,一把年纪还没个正经模样,这糖你只管拿去吃。”
李织语见东西已经到怀里,也知道退不了,笑谢了,“谢谢伯伯。”
掌柜已经是个半边花白头发的老者,李织语喊句伯伯也是可以的,这时候他就捋胡须笑弯了眼,显然是高兴的模样,但李织语去问从里头看出感慨。
小霸王带她回去,顺手接过糖替她抱着,两人并肩走上楼梯,脚踩上去时便是嘎吱一声,吓得李织语低头看,梯子确实上了岁数,还有些长长的痕迹,再看看扶手,却是崭新,李织语笑,“这是才换过的。”而且先前有人在这里打过架。
纪少顾一听便注意到了,抓着她袖子加快脚步,“你磨磨唧唧的毛病该改了,回回都要蹭两下。”
李织语急急跟上,到屋里才问,“后边有人看我?”否则干嘛走那么快。
纪少顾翻她白眼:“不然呢,吃饱没事做啊。”拆开油纸包捏起里头的灶糖仔仔细细看起来,还嗅了一下,李织语一看就知道他也是头回住店,同掌柜不认识,便没有打扰他验东西。
外人给的东西难免不干净,多点疑心警惕是好的。
她去开了窗子,正好听见隔壁有动静,似乎跟着一块开窗,李织语还觉得奇怪,转身过去同小霸王说,“旁边有人。”
“这是当然的,最近跑商多,屋子不大够住。”想挑好的更是难,能落脚都算好的,见她要走的模样,纪少顾放下糖送她到隔壁,刚好是对门,孙嬷嬷还在给赵氏扇风。
纪少顾没打算进去,冲孙嬷嬷点点头便走了,李织语把门关上走过去问,“母亲好些了吗?”
赵氏还在睡,她问的声音又很轻,是孙嬷嬷应的话,“我看太太今次,有点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