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织语赶往帝都，倒不是别的由头，纯粹是观主说请，她便去了，赵氏还舍不得，给她理斗篷：“你才回家没多久，又要到外头玩，越大越不着家。”

“没事的，我去去就回，也就几日而已。”

“那还不叫你爹陪着。”自打见过李织语在丧事上崩溃的模样，赵氏少不得要唠叨，怕她再点什么事，“女孩子家在外头到底不方便，还容易遇见坏人，你便是跟着镖局走，总会出些麻烦，有你爹在才好，能照顾你。”

“可爹爹陪了我，家里怎么办。”虽说有孙嬷嬷在，李织语到底不放心。

就等这句，长生登时蹦出来，手拿双剑，威风凛凛，自然这剑是没开刃的，连召做给他们玩的而已，长生道：“阿姐你别担心，家里还有我在呢，我是男子汉，可以保护娘、朱蕤和婉然的。”

李织语必须跟他说一句：“婉然要跟着我走。”

长生丢了剑扑上来抗议，被朱蕤抓住衣领子拎走，朱蕤虽说有些娇气，却沉稳了，拉住李织语手道：“阿姐你只管同爹爹去帝都便是，长生靠不住，我却是能照顾娘亲和嬷嬷的，不过，阿姐你真的不把婉然留给我吗，路这么远，婉然会不适应的，还是留在家里陪我罢。”

李织语太伤心，敢情弟弟妹妹越长大，就越嫌弃长姐，全来争婉然，太过分了，李织语一怒之下抱着婉然跟李曜登船离去，徒留长生和朱蕤哀嚎要婉然相伴，婉然岁数大，却愈发臭美，还要李织语伺候着梳过毛，才肯让别人抱的，否则做梦。

坐船快，就是冬日里冷，李织语惧冷惧得坚决不出屋子，想要她出去，还不如要她命，李曜拿她无法，由着闺女和婉然每日在屋里滚来滚去的玩，等到帝都，才下船，李织语被风雪吹得后退半步，叫李曜护住往前走，李织语呼出一口气，全是白雾，不禁感慨：“我还以为帝都会比绿江县好些，没想到更冷，爹爹，我们现在回去好不。”

李曜揉揉闺女头发，“来不及了，船得等下趟。”

李织语终于在大雪中瑟瑟发抖，无比后悔，同李曜到桥头，她记得观主说会来接自己的，但看不见人便算了，拉着李曜要去茶楼先行歇脚，李曜还想再找找，李织语却是喷嚏连连，着实让怀里的婉然鄙夷了一把，正想说茶楼高方便寻，却有一人将她落下的兜帽拉上，罩好，她看去，却是面生的男子，此人笑道，“怎地才隔几年，便忘得我了，你这记性，倒是快与思恒相仿了。”

“观主？”李织语狐疑看他。

李曜偷偷道：“闺女你莫要因太冷便胡乱认人，此人的岁数和观主全然不同。”

那是当然，因为观主当年在绿江县时的样子是易容的啊，自己都听红衣姑娘说了，还有思恒长老，他也是易容，但眼下无法解释，只得说这年轻十几岁的男子是道观弟子，李曜虽有些怀疑，但李织语坚持，倒唯有去信了。

观主却不是带他们去客栈，而是到的府邸，李织语看一眼牌上的大长公主府五字，深深的沉默了，趁观主请李曜去见老国公爷回来时，拉了他衣角，仰头看他，毕竟观主还是高啊，问道，“观主，你寻我来，并非想带我看看帝都和长安那样简单罢。”

“为何这样问。”观主倒了杯热茶给她，下意识瞥了她手指，仍同以往差不多，只被冻红了，“我领你来大长公主府，只是因我暂住于此，且大长公主也想见见你，信上不是与你说了吗，我会带你见一人，那便是大长公主。”

李织语见婉然趴在暖手炉上舒服的样子，喝口茶，“若你先说那人是谁，我肯定不敢来，故此你便先隐去，好先诳我一回吗。”

观主点下她眉心，“并非诳你，只是你方才也讲自己会因此不来，我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放心，哪怕说错话也不打紧，原本就不是为了大长公主而来，跟她说几句话，我们便可以走了，还能去看瑛琭他们，瑛琭想办个大生辰宴，将我们聚一处，你见到她，且顺了便是，她孩子气还没过。”

李织语去翻行礼，把翻到的匣子给观主：“生辰礼。”

观主自然接下，窗子却猛地给推开了，惹得屋中二人一猫俱看了那推窗子的老妇人，那老妇人还笑：“我就路过，随便看看，你们接着说。”

观主便同李织语介绍：“这是我舅母，南山大长公主。”

虽说生怕第一次见到活的大长公主是在如此古怪的情况下，却不妨碍李织语赶紧行个礼以示尊敬，南山大长公主笑道：“既然大家头回碰面，那边一道走走罢，此乃你的猫儿？真是可爱。”

李织语听懂言外之意，带上婉然，跟着大长公主在园子里走，吃冷风，李织语冷得厉害，还得压下，观主看她，褪了斗篷给她披上，大长公主笑意深长看了观主，观主亦是坦然：“织语最是俱冷，多穿些好，舅母，你不是说今日又客至。”

大长公主笑，“是啊，病着还来，我当是甚要事，谁知他来就在屋里待着，我听闻有客至，便来寻你。”

李织语跟他们走过结霜的柳树，微微侧首，便见柳树后的房屋开了窗，窗沿上坐了个少年，逗着鸟笼里的蓝羽鸟儿，似是察觉到目光，径直向她望去，李织语拉过兜帽，低声问道：“对面可是有人。”

观主看去，面色未变，悄悄与她换位，大长公主笑着安抚她：“语姐儿别怕，是我的客人，累了，在屋中歇息而已。”

李织语颔首，可走的远，还觉有人盯住自己，很是难受，便回头，发现那少年已是缓步行在她们身后，只得跟观主他们提一句，今次连大长公主都变了脸色，让观主带李织语先离开，自去相迎，李织语见只有二人才问观主，“那位该不会是皇帝罢，让你们紧张成这样。”岁数也正好对的上。

观主摸摸她怀里的婉然：“的确是。”

李织语决定闭上自己的乌鸦嘴，观主笑着捏下她脸，“吓到了？这样罢，时辰还早，我带你去平山看梅花罢。”

看梅有啥好看的，还冷。

“可以吃烤兔子。”

“那我们走。”李织语听见有吃的，一口应下，“要带上婉然吗。”

“我帮你护着它，带着不打紧。”观主便指了过路的丫鬟去通报李曜一声，带着李织语去出门，平山并不算远，坐趟马车便到，路上观主又给李织语买吃食，倒是不觉无趣，可要爬山时，她便怂了，许久没动，骨头都僵了，还是观主扶着，才终登上山，看得梅花，李织语望着前边茫茫积雪，无端有些紧张，跟观主道：“这种地方，若是大喊，很容易雪崩的。”

观主接过婉然笑道：“你不至于真说甚便中什么罢。”

此话刚落，真有数十人大叫尖笑，显然是闹着玩的，李织语想哭，“观主，对不住了，我没想到我是乌鸦嘴。”

旋即大雪翻腾，地动山摇。

真的雪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