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审问,却没开堂,等老太太打听到消息,说是已画押,秋后问斩,此事一拍定,老太太立时上书告至州府,向知州知府陈情冤枉,再写书信,请尚在人世间的故友走动,毕竟不是皇帝亲自下旨,必然还有转机,又带李织语赶到康家,想请康老太太帮忙,康家是在帝都做官,其地位还是要叫县令忌惮。
才至康家却闻药香,李织语听闻是康老太爷前段日子办错大事,叫圣上折了官职,康家几位在官场的大爷也因此受到牵连,康老太爷回绿江县时又不慎出意外重伤,大夫都说怕是养不好,此时正歇下,否则康老太太也是无法见他们的。
走入大堂,众位夫人早已散去,徒留康老太太独坐上位叹气,听丫鬟说客至,方才挤出笑来,唤老太太名,眼泪却先落下了,老太太忙掏了帕子给她抹泪、
李织语总不好干站,上前劝康老太太道:“姨奶奶放心,姨公不会有事的。”等离近了,只闻到一阵茶花香,细细嗅了,才敢肯定,这茶花香,简直跟红衣姑娘身上自带的那味儿差不多,红衣姑娘说过,这花香是她自己养的那盘茶花的香味,别个再不同,那怕是当年的余生,香味亦是有千里之别。
但康老太太如何会有这香味?
李织语不动神色劝着她,一面打量起人,红衣姑娘因小鬼当偷儿,屡屡偷她的花儿而困扰多年,虽法术增进,仍迟迟抓不到真凶,如今想来,莫非是因离李家太近,自己又是寻常人,只会耍些小聪明坑人,真动手,吃亏的依旧是自己,还容易倒霉,红衣姑娘多少会顾忌,方才没能彻查,但仔细思量吧,又觉得挺扯的,自己好似还没重要到这个地步啊,李织语心里纠结起,面上掩饰得深,全然不显露分毫,听她们两位老人家说话。
康老太太拿帕子按了眼角怨道:“我早跟他说了,办差事就要认真办,哪里好三心二意,总不听我的劝,如今好了,倒是栽了大跟头,还耽误几个哥儿,等他好起来,看我不训他。算了,不说我,思卿,你那边怎么样,我听闻曜哥儿被官府抓去,到底是为何。”
有了疑心,李织语听这几句话只觉得违和,老太太却是悉数说尽,康老太太叹息着握住她手道;“我家虽说已不大景气,可该帮的我绝对会帮你,你放心,我这就让老大家和老三帮手,好在老二家的还在县里,我先叫他跟县太爷周旋,再为曜哥儿翻案。”
李织语忙谢康老太太仗义之举,一时又听屋中有呻吟,康老太太先请她们回去,赶紧跑进屋查看,李织语搀得自己祖母回家,事后听闻康家果然出手了,与县老太爷打擂台,一家人都能安心,乃至杏娘子,都将希望寄予康家身上,李织语疑心分毫不减,再休书寄往州府的方家,等来的,却是方容的一句抱歉。
方容在的方家,可真不是普通人家,她爹是知州,掌管州府,当年李织语与方容往来几回后便察觉到了,只是不打算挑明而已,她结交友人,并非全看家世,更重要的是能否说的来而已,不过现下有变,知州其地位显然够重的,只要肯帮忙,李曜无疑能平安,然方容说抱歉,便是帮不上忙的,李织语深吸好几口气,捏了信,翻来覆去细看。
婉然再桌上翻来滚去的无趣,要伸爪子碰烛火,李织语怕婉然伤到,立时擒住,往下按,心中一动,拿信对着烛火看,果真信中显纸:家兄之意,不得违抗。
李织语果断将信撕了丢火盆里,并非气方容的缘故,而是知道这家兄,实则就是易初煦,怪道方容越大,自家越发觉得这姑娘举止言谈瞧起来眼熟,藏得够深啊,险些给两人蒙过去了,真不晓得他们兄妹二人怎会从初姓变成方姓,还成了知州的一对儿女,专在这时坑自己家人,尤其是易初煦,这人消停片刻会死吗,简直是存心跟自家杠上。
脑子有病。
李织语三两下撕信,脸都气得狰狞了,微雨嫌少见到她这样发脾气,还有些害怕,怯怯道:“姑娘,还有一封,是位池姑娘寄来的。”
池姑娘便是纪少顾欢喜的池灼蕖,原来听闻都要定下亲事了,谁知道纪家不明不白给诬陷,李织语平下火气接过信拆了看,也并非别事,只是来探个纪家的真情而已,李织语也对此烦恼,知更既然说纪家与靖王根本没勾搭,那干嘛要将纪家上下悉数砍头,她抓了脑袋,气得头痛。
易初煦是个有病的就罢,知更还发疯,放着他的大洐帝皇的差事不做,天天瞎折腾,李织语怒火之下,到底把信统统撕掉烧了,微雨一惊:“可是有何处不妥。”
“没有,拿纸笔来,我写东西。”李织语心绪不宁,照着池灼蕖的字笔,重写封信充做打掩护的,晾干,再封起来,原来跟纪少顾通过的书信纸条全烧得干净,与道观有关的信也皆毁了,烧成细碎的灰,被水冲走,不应该会有事的。
李织语揉下眉心,想起自己屋里那几样贵重得足以买下几栋大房子的宝贝,心中担忧,还想藏起来,又不知放何处最好,开了匣子,看着它们发愁,可微雨一瞥,却迷茫道,“什么东西也没有啊,姑娘,您可是太累了,先歇息下罢,您好几日未曾睡过好觉。”
“那我睡一睡。”李织语默默放下手里流光溢彩点翠,就当自家是今日给气疯了。
不等李曜的冤情打出个结果,康老太太病了,还是在李家倒的,孙嬷嬷说是忧思太多方才没撑住,叫抬回去时,便来好几位捕快,说是要彻查李家,专将李织语屋子和老太太的库房翻个底朝天,李氏一族的族人都是看着他们来的,此时自然聚过来,在外头,伸长了脖子看里头。
尤其是族长,听到消息,立时奔来李家,帮着老太太和李织语应付衙役,李念还在别州应考,离得千山万水,此时自是无法赶来的。
捕快里打头的却是个面相凶煞的,扫过屋中的老弱妇孺,末了,一指李织语:“此女屋中竟有前朝之物,带回去审。”
赵氏脚一软便要站不住,老太太护住李织语道,“我家孙女不过十几年华,如何会有前朝之物,官爷再查查,必然是何处不对。”
那捕快瞥了李织语,见她面色依旧,索性拿出簪子给众人看,“且看此物的官印,可是前朝的,也亏你们敢多加狡辩。兄弟几个,把她抓走,你们有话,上县衙跟县老爷说去。”
今次却是开堂,李织语是生平头次上衙门,心中平静,叫俩壮汉子的衙役按住跪下,地硬,又凉,没垫子放着,她这一跪,可不是跪得骨头直发疼,倒吸口冷气,,那县老爷一拍惊堂木,外头围着的人立时安静了,县老爷还厉声问她:“李氏姑娘,你且从实招来,这前朝之物可是你父亲交于你的走私之物。”
李织语只想骂这县老爷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