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把面上一层皮撕去的缘故,唐凝娘不复先前的犹豫不决,稍稍嚼几下包子肉,咽进肚子里,这才把话说明白了,“当初我说骗你的话,对不起,我是受人说托,逼不得已之下才骗的你。事实上,我并不能闻到你身上的返魂香味儿,可以说,天底下除开死过又复活,有这个缘分的,才能闻见,其他人,纵然是大罗神仙,也无法闻到、”
李织语平静应着,“我知道。”否则隔得成千上万的人,唯有易初煦认出她是谁,而唐凝娘实在是慢一拍,等易初煦说了才发觉,疑点太多,她也不是个傻乎乎的,自然分辨得出真假。
唐凝娘提了一口气,也不知心里是否轻松了,再没有断断续续的讲下去:“我祖父的确同我说过被返魂香唤活过十几次的人会留下浓重的味,和要用至亲当香引,那时候我是信祖父的,家里原本的返魂香只有一个,等我再大些时,却无端端多了三个还有一大笔银两,然等我独当一面,走出去时,不慎丧命,临死前见的却是位姑娘,和祖父说的少年全然不同,她告诉我,我祖父是被骗了的。”
“按那姑娘所言,之所以会留下返魂香味只是因为没彻底死时,烧做了香引,无关至亲这说法,只是你适合而已,且这样作为香引不止一次,织语,你的情况特别些,你未死,以及脱胎重活了,死后再醒都是靠得返魂香,故此,害你的人大概是有什么原因,否则不会一直利用你。”唐凝娘给自己鼓气,“不过你别怕,毕竟世间里没几个人能察觉到你的不对劲,放心罢,还是能平安无事过日子下去的,只是要避开那个害你的人。”
“这也是你遇见的姑娘说的?”
“嗯,她还说,如果我瞒不住你,就看着时候坦白,可她没告诉我什么时候最好,我便想同你讲,但是你那时还是个孩子家呢,我也没那个胆量讲。”唐凝娘缩缩脖子。
李织语转一下茶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姑娘救你,没道理只是让你传句话。”
唐凝娘挠脖子,很是困扰:“没了,她就把这事跟我讲明白后,就说无趣,离开了,不过我记得她好像有说过,织语你会很快见到她来着,我问为何,她也不说,只说,她已经算好,还给你安置了后路,就没有别的,我醒来后也不记得那位姑娘长什么样,叫何名字,明明有说过的,为何呢。”唐凝娘越想越茫然,沉浸在这疑惑中难以自拔。
李织语道,“你祖父有说过返魂香给易初煦复活是为了什么吗。”
“这个祖父也没说。”唐凝娘低落垂头,“对不起啊织语妹妹,我知道的就这些了,但是祖父说过要照顾好你,让你活得长命。”
李织语按下眉心“我再听这些吓人的事情,迟早真的短命,也罢,我有些累,介意我先回去吗。”
唐凝娘甩拨浪鼓似的摇头,“要我送你吗。”
“不用,你已经帮我很多忙了。”李织语揖礼道,“多谢你凝娘姐。”
唐凝娘慌忙摆手,“是我撒谎在先,咱们这样就是扯平了。”
李织语笑,“不气我没有帮你?”
“祖父跟我说,当赶尸人就是这样过日子的,别人帮不帮忙,全看人家的意思,若我强求才是不对的,赶尸人这一担子原本便是以孤独开的头。”唐凝娘憨憨的笑,“而且我也不怎么记得当夜发生过的事情,我想,大概老天爷也觉得我没必要止步于此事上。”
李织语给她提醒:“还是小心点为好,下回若看见大红衣裳的姑娘家,赶紧换条路走,离远些,别叫人家看见。”
唐凝娘睁大眼,“祖父也同我说过类似的话呢。”
“嗯?”
“很奇怪对吧,所以我当时就问祖父为何,他说自己年轻时做了不道德的事情,把一桩好婚事祸拆散,害得他们阴阳相隔,至死不曾相见,可我问祖父是谁,他并不肯说。”唐凝娘还觉得古怪呢,分明自个祖父在外从来是个闷葫芦性子,唯有教导她时,才会讲许多话,这样的人,怎会做出棒打鸳鸯来呢。
李织语听明白了,红衣姑娘当年失去金默玉楼的大当家,原来就足够伤心,还见不到最后一面,依红衣姑娘的性子,如何肯罢休,怕是得气疯了,不过为何非要分开他们二人,好生见次面,大哭一场,往后大半辈子,无数日日夜夜,迟早会走出伤心地来的,李织语问道,“你祖父没说为什么要那样做吗,总该有个原因。”
唐凝娘颇为苦恼:“祖父到去世时都不肯讲,但有一回他说漏嘴,好似是受人所托,至于是何人,他从来没吐出过半个字,想必是死后遇到的那位少年,不然也没别人了,我祖父很少跟外头的活人接触。”
“那他平时都不出门?”
唐凝娘顺溜答了,“对啊,我大些后,祖父俱是叫我出门采买东西回家,我还记得家那儿格外的荒凉,几乎没几家铺子,每次买样东西,都得翻座山,很累的。”
如此,想来是为避人,亦或者想逃开红衣姑娘周围,李织语一时半会捉摸不出,跟唐凝娘告别去寻朱蕤他们,微雨守着孩子,靠谱,见她来才敢松懈几分,四人悠悠归家去,赵氏等着他们,长生拿油纸包的包子要给赵氏吃,“娘,你尝一口,跟咱们家的不同。”
朱蕤在旁边看,没有上前的意思,李织语轻轻推她一把,她才肯动,把手里拿着的糖递给赵氏看,赵氏亲亲他们额头,“就晓得在外头乱吃,下回可不许缠着你们大街要这儿要那的,不干净呢,想吃甚,回来让王婆子做。”
红桃捧了杯茶给李织语喝,赵氏还在念叨,“肚子都吃得圆滚滚,待会儿在娘这儿背书,背不好,今日点心就没了。”
长生贪玩,书背的七零八碎没个靠谱,干净向李织语求助,作为长姐,李织语摸摸他脑袋,“母亲说的对,好生背书,对了,母亲,等会儿我去康姨奶奶那儿,瞧她老人家身子好些没。”
长生只得哀呼一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