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姑娘鲜少出门，然五湖四海走过去，眼光自然不同，对李织语的发髻怎么看都不大顺眼，虽说没办法帮忙重新梳，嘴巴却能指点几句，“梳高些，有精神气儿，你一女娃娃活泼些，别总打扮得老气，逮那朵粉色的绢花，衬你身上的襦裙，哎，别挑桃花，换芍药的。”

又忍不住抱怨，“其实你带点翠的才好，那雪青色的多好看呀，你白些，戴雪青也压得住。”

李织语道，“别个也很适合我，不是非得要点翠，看看这样行不。”

红衣姑娘还是有意见，“还是将芍药摘掉罢，换桃花，要不然，戴茶花，虽然没我戴着好看。”

李织语气归气，还记得红衣姑娘去过帝都，借着梳好头发照镜子时便问她，“你有听说过封号为长安的长公主吗。”

红衣姑娘面色冷冽，“问那人做甚。”

“看书看到的，说是有个地方的名字叫长安，后来又因为别的缘故倒了，也不晓得如今怎样。”李织语镇定地扯开话头，心跳得厉害，生怕她忽地发疯把屋子砸了。

好在听到这句话后，红衣姑娘反倒渐渐平定下来，说话却仍旧咬牙切齿：“活该！这便是天意，管它后来如何，你记着，往后也别问起她的事，迟早有一日给你招来杀身之祸，跟她牵扯到一处的，最后都死了，没死的，迟早也得死。”

红衣姑娘痛快淋漓大笑起来：“终有一日，你们都得陪我下地府。”

一阵狂风刮来，吹得门窗大响，有人惊叫起来，风却停了，李织语睁眼看去，红衣姑娘已不见踪影，门猛地叫人推开：“织语，你没事吧。”

来的是李矅，急得来看李织语有没有受伤，后边住的房间略远的李念也赶到了，帮忙把窗子关好，李矅见李织语整个人都在发傻，以为她是吓到，抚了背哄道，“语姐儿不怕，没事了，就是刮的大风，夏日里偶尔会刮大风，没什么奇怪的。”

李织语抿下唇笑笑，“我还是头回看到这样大的风。”心里惦记着红衣姑娘，除开当年见面，她再没露出如此疯狂狰狞的表情，就算有，也没有太夸张，最多是说起观主时的不满，看来是跟长安长公主有仇，李织语暗自叹气，今次是自己触到人家痛处了。

太笨了自己。

因这事，李织语有些无精打采，在屋里待的时候更久些，不过陪李念去书院，还是照旧的，书院的藏书阁叫先生点了头放李织语进来观看，踏足之地无不是书香，李念给她指各排各书，也让她拿下来看，偷偷道，“若你喜欢哪本，看不完也没关系，我借回去给你看。”

惹得李织语失笑，一扫心中郁郁。

在藏书阁时还遇上了纪少顾，大老远便望见他，李织语拉李念到旁边，悄声问道，“你跟纪少顾莫非约好在这儿碰面罢。”

李念自个都在犯糊涂，“没有啊，我昨日听少顾兄说他家里来客人，便没去打扰他。”

“怪不得了。”李织语知他家打秋风的亲戚多，还特别招人讨厌，他肯定是出来躲清闲的，来书院好似也有些理所当然，只李织语觉得不对劲，同李念走出去时，便让纪少顾逮了往别处去，纪少顾边走边道，“今日花会开赛早，赶紧去看。”

“怎么提早开了。”李念拉着李织语走的，免得让纪少顾拎。

“早些开完才好，不然人都堆这儿，全是闹事的，光抓开赌局的就有十几家，抓了，家里人又来闹，吵得衙门没一日清净的。”纪少顾对此举甚为讨厌，“踏踏实实赚钱就不会有事，做了坏事还想能开脱，这人，还是得有脑子。”瞥到李织语若有所思点头，气得瞪她两眼，“瞎想什么呢。”

李织语其实是猜到纪少顾的亲戚被捕快抓了，由头方才他也说出来，因私底下靠花会赌局，纪家两位的位份可不低，自然是上门求帮忙，纪夫人爱子，不会叫他跟着自己被烦，这才赶他出来，他更火大，才来找她们的，此时只耸耸肩，“啥也没想，你凶巴巴的干嘛，有亏心事吧，还是又有人跑来吵你的安生日子。”

若非李念在，纪少顾非得给她脑袋一掌，知道了还使劲得瑟气他，这不是找打是什么。

幸好后边李织语也不再说，到花会上就光顾着赏花挑新种子，纪少顾莫名松口气，由着她挑，买的并不多，几乎是在看，他问一句，“不是挺喜欢的吗。”

李织语有些遗憾，“可我家里都快种满了，再多点就没地方。”

李念把麻酱糖饼给她吃，“那下回养别的吧。”

“养鱼婉然会吃，养狗婉然会发脾气，养鸟的话，我怕鸟儿时常吓着给累死，好似也没别的可以养的了。”李织语颇为感慨，啃了一口饼，见纪少顾满脸嫌弃，便为自己解释，“最重要的是我的婉然高兴否，它喜欢我才养。”

纪少顾笑她，“那你这辈子不用养别的了，就只能养花，不过迟早哪日它来脾气，把你院子拆掉。”

李念本想帮忙反驳，但婉然的性子，又很难让他有话可驳，就是李织语嘴皮子溜得很，三言两语推回去，“你少见我闺女，怎么知道它会不会拆院子，说实在的，婉然才不爱挠花，它只喜欢抓线球玩，你没养过猫，所以不知道。”

纪少顾并不信，“最好别等到哪日我过去时，亲眼见它拆花。”

“怕是你永远见不到那日。”李织语嘴硬，毕竟婉然闲来无事真会去挠花，打发时辰，尽管少，但不是没有。

李念看见前边有人敲锣，是宣布花会前三名次的，连忙打断他们二人的争执，“开榜了。”

便先停下，往榜前看，并没有李织语的，反而在第八名的名次看见了，纪少顾催她道，“傻呆呆看着干嘛，快说名次。”

“是第八。”李织语指得上边，“还行罢。”

李念笑，“这个名次很不错的，咱们先到外头再讲。”

李织语点点头，走的远了，还能看见立在榜外的红衣裳姑娘，一手撑了后腰，踮着脚，努力去看那张长长的榜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