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这孩子,有一点最糟糕,那边是藏不住心事,明明都十几岁了,愣是跟以前差不多,虽说因此故李织语才跟李念特别玩得来,不过,该担心的地方也是多,譬如眼下这问题,继母生子,他不高兴,很对啊,人心肉生,必有脾气,哪怕是李织语,当年赵氏怀子时,也是心情颇为复杂。
问题只在李念太实在,自我纠结,难以开怀,什么都写在脸上,简直让人看得明白。
而李织语再不高兴,再觉得尴尬,也会让自己去试着看开,去慢慢接受,能不添堵,就不要想着麻烦,亦或者可以说,她是戏子,这辈子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出戏,她在台上唱,从牙牙学语到翻脸无常,越唱越好,就为让自己步子走的更稳,仅此而已。
故此无论欢喜与否,她都会照顾赵氏,照顾朱蕤长生。
为了父,为了母,每日忙的事,多又烦,归家后,是更看的顺眼乖巧的孩子,还是暴躁不懂事的孩子?
答案早已明确。
李念既做不到坦然面对,又没法演出好儿子好大哥的模样,对于族长一家来说,只是日益沉重的负担,迟早会惹出大麻烦。
李织语没有猜错。
时至元宵,李织语在家里同眀芽吃汤圆,王婆子红白点心案做的都很有一手,她们俩用的也多,眀芽感慨道,“炸的最好吃,就是上火气,我没办法多吃,过年那会儿,同二叔不小心用了太多东西,嘴里烧泡,差点把芝姑气厥过去。”
李织语一听,赶紧把炸元宵收起来,择了裹果子酱和花卤子的汤圆给眀芽吃,“你真是,想把我气死啊,烧泡可不是好玩的,我记得孙嬷嬷那儿有黄连片,你拿回家,泡水喝,过几日便能好利索,再有下次,你就嚼黄连罢。”
眀芽赶紧摆手,“不会了,下回我必然会注意的。”
“最怕你转头就忘得赶紧。”李织语板着脸点点她额头。
孙嬷嬷敲门,未等应话便急忙进屋:“姑娘,快随我去大堂,明姑娘暂且在屋里坐坐,我们待会儿便回来。”
李织语满头雾水跟孙嬷嬷走,快到大堂时,发现来者竟是许久未见的族长,尚未打照面,族长已是冲过来抓住她胳膊问道:“语姐儿,你有见到念哥儿吗,他这几日寻你说了甚,你快说!”
“没见到,前些天他就同我种了花。”李织语给族长晃得脑袋晕,还得稳住步子,“念哥,咳,哥哥发生何事了吗。”
族长却只是追问,“那你知不知道他会去何处?”
“可能是县里的宝光寺和清镜道观,找不到,往山里或是安静的地方寻。”族长焦急得跟要杀人一般,李织语很应景露出害怕的神情,咽了下唾沫,“念哥哥喜静,喜书,只可能会去这些地方,都寻不到的话,去河边找找。”
族长怒斥打断她的话:“你胡说什么!”
李织语也急死了,好好听人说话会死吗,顾不得别的赶紧解释道,“我是想说念哥哥以前同我去放过河灯,他似乎挺喜欢那个地儿,而且河边时常是安静的。”
孙嬷嬷和李矅忙上前拉住族长,老太太也赶出来,李矅怕孩子受伤,急道,“族长,还是先去寻念哥儿,娘,嬷嬷,带语姐儿下去罢,族长,我们快些走吧。”
族长被李矅拉走了,李织语拍拍心口,就怕自己亲爹再慢一步,族长真的冲过来掐死她,又问老太太,“祖母你别告诉我,念哥他今儿离家出走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昨日族长打了念哥儿,念哥儿夜里便不见踪影。”
“我记得上回离家出走的,是咱们隔壁的罢。”李织语真是服了,第一个出走,是纪少顾,第二李灵均,原以为他们二人之后再无少年犯傻,谁知道李念竟也跑了,话又说回来,同爹娘呕气后就不能换个花招吗,为何都要玩离家出走,“祖母,我去道观瞧瞧,道观里人我认识,请他们寻人也方便。”
老太太是肯的,“路上小心些,紫荆,你陪着织语。”
孙嬷嬷颔首,又不忘叮嘱,“您待会儿去族长家时也要注意些。”
老太太同缪老太太的关系在这几年里因孩子的缘故而处得很是好,李念不见,头个伤心的便是木缪老太太,于情于理,都该去安慰几句。
老太太怕她们俩一人一句说下来,时辰都晚了,应道,“放心罢。”又赶在再开口之前赶她们出门。
李织语到道观打听,定空总觉得此情此景无端端的有些眼熟,还是道,“没有来这样的少年,不过,后山好像进贼了,师兄们打算去抓人……我说师妹啊,你不觉得,咱们的谈话跟以前差不多么。”
“是啊,师兄,你们还是去抓贼先。”
李织语已经无力多言了,尤其是李念真给拎出来,她要把人领走,李念父亲接着消息,赶到后,训斥儿子时,道观弟子们都有种熟悉迷茫,面面相觑后,到底把话咽回肚子里,定空偷偷凑过来问她,“师妹,少顾上次也是偷溜出来到道观的罢,你说我要不要向观主提个意见,设个位儿,专门寻人用。”
“不用,道观都来过好几个人,委实不新鲜,下回应该是去宝光寺。”李织语揉揉脸,试图让神情正常,“瑛琭怎样,可有安置好,这时候该在睡了,万不要吵到她。”否则孩子苦闹起,能要走人半条命。
定空道,“放心,我同师师弟几个出来前,把瑛琭送到观主那儿了,观主屋离院门远,清净,吵不着的,啊,还有一事差点忘记同你说,师妹,思恒长老快到绿江县了,大抵就在惊蛰之时。”
“信上说的?”李织语见定空点头,心里却有些不好的预感,“未必是惊蛰,兴许会在春分时到,师兄无需在意,我就瞎猜的,待长老到道观,师兄你给我递个消息,我好备份礼庆他回来。”
定空自然是肯的。
族长与大师兄们道谢后便要离开,李织语忙跟上他们步子,一行人匆匆来,匆匆归,缪老太太见李念平安无事,忍不住红了眼眶去抱他:“也罢,也罢,回家就好,有没有哪里伤着,饿不饿。”
族长大怒,“他既有本事出走,纵然是给狼豺虎豹咬走胳膊又怎样,该,最好死在外头,永远别回来。”
那你当初跟丢了魂似的到处找干嘛,口是心非,李织语想着,并不敢开口,被孙嬷嬷带去自家祖母身边,族长盛怒难消,她们不好干看着,李矅便过来低声道,“咱们走罢。”
一家事,一家理,纵然是同族,也没有伸手的份儿。
李织语却担心李念,临走前看了他好几回,可他笔直的跪在地上,始终不曾回头。
翌日孙嬷嬷带消息来,说是李念吃了棍子,在家里修养,有大夫上药,想必会好转,李织语听罢,眼皮子跳了好几下,孙嬷嬷劝她,“姑娘无需多忧,族长虽在气头上,到底是念哥儿的爹,下这手只不过是想哥儿吃一蛰长一智而已。”
李织语想起族长当时的火气,勉强笑,“我想也是啊。”
然后三日后,李念大病,重伤不起便罢了,夜里烧起高烧,整个人都烧糊涂了,李织语在家里摘花时被请过去,听缪老太太说完此事,有些不解,既是高烧,请她有甚用,她又不会治病。
缪老太太愁容到发白半边,比之前还显老,拉着李织语手道,“念哥儿也不晓得怎么了,就是不肯吃药,也不肯见我和他爹,唉,语姐儿,你与念哥儿玩的好,替我劝劝他,跟他说,祖母很想他。”
【作者题外话】:有首粤语歌就叫了《离家出走》,卫兰唱的,挺好听的,但是,请不要轻易离家出走,真的,父母会被吓死的,而且还危险。
各位看文愉快哟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