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道观弟子们从思过中走出,人倒有些疯癫,时不时动手打几架,总之是民不聊生,定空大吐苦水之后,李织语觉得自己该正视下孩子的取名之事,此事不完,道观就不会安生,迟早出大麻烦。
得出结论后,李织语决定去看看孩子,寻点灵感,她来道观的时候不多,见孩子的次数自然跟着少,给这样的生人取名,对于她这样不擅想名字的,无疑是难上加难。
那女娃娃在道观里,多是由大师兄和纪少顾照顾,其他人毛手毛脚,也不大会哄娃娃,偶尔逗她玩倒是熟手得很,至于纪少顾,纯粹是投缘,女娃娃就喜欢赖着他,一见到人,笑得眼儿成弯月,看上去可不是讨喜,纪少顾自然也喜欢这女娃娃,李织语到药房时,纪少顾便抱着孩子在屋里玩。
李织语有点感慨:“一眨眼纪少顾都成大孩子,晓得照顾妹妹了。”就是对自己的态度,啧啧,说白点就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一旁的定空听得想笑,怪有喜感的,“师妹啊,少顾岁数可比你大。”
“那又如何,他而今还不如我七岁时沉稳。”李织语咬牙切齿道,前几日自己好心来传思过免除的好消息,还叫他丢出屋子了,可不是气死个人,但,大人不计小人过,李织语也不多追究,抱好婉然道,“走吧,咱们进去瞧瞧纪少顾能照顾好孩子否。”
二人一猫就进屋,李织语同婉然站得远些,敲了眼孩子,见她脸圆润些,小脸粉扑扑,精神奕奕的伸手去抓拨浪鼓,大抵给师兄们养得不错,定空站得较近些,仔细看过孩子,又跟纪少顾说起取名的事,观主的意思,是李织语负责取,其他人就算了,免得吵来吵去,简直麻烦。
纪少顾跟吃炮仗似的炸起来,立时反驳:“不成,这比抽签还不公平,凭什么是李织语。”
“这个意见是我提的。”李织语蹭蹭怀里的婉然,对于他的态度,早已猜到,“正好观主肯点头,说明我比你们更靠谱,你反对无用,得大家反对才有用,纪少顾你别蹦,仔细颠着孩子,人家还在你怀里啊笨蛋。”
纪少顾赶紧停下步子,那女娃娃却咧嘴笑起来,还当是在玩闹呢,李织语趁机开溜,才不听纪少顾的念叨,反正最后必然会大吵,定空紧随其后,半路会和,倒是有点疑惑,问道,“师妹你说你取名一事会顺利吗。”
李织语细细想了下,“若师兄们俱是纪少顾那般疼爱这女娃娃话,肯定是坎坷不已,我去问问观主能否快刀斩乱麻,先把名字敲定,届时木已成舟,大家再气,也就只能作罢。”
定空深以为然,赶紧与她赶往观主那里,没想到,除开今日当差的知客们和大师兄,其他十几位道观弟子都来齐了,坐满大堂,转头还特别齐整,刷的就看过来,差点把婉然给吓到,幸而李织语稳的住,吃惊一息,便没别的反应。
观主一人坐在上位,招了下手,“织语,定空,过来坐罢。”
定空的身份可明确得很,择位置颇为顺利,李织语倒比较尴尬,你说她是道观弟子罢,偏偏是只有半只脚踏进门的,你说不是,弟子们见她,喊的却是师妹,而且择位也艰难,因为,大堂里的椅子原本就不多啊,而今定空坐了,就只剩最后一个,而纪少顾正好赶来,一屁股把位儿强了。
李织语与众师兄一起看他。
纪少顾底子足,“先到先得,何况,是李织语先犹豫的,犹豫便是不想要,那我坐了,有何关系。”
观主道,“织语,你坐我这边。”
李织语从善如流。
碍于思恒长老如今不在道观里,他的位置便由李织语坐了,原本这是不合规矩的,好在道观众人对这个并不怎么在意,大家就只在意一事,便是孩子的名,纷纷反对师妹来取名。
大师兄不在,二师兄作为观众老二,担起责任,阐述缘由:“师妹跟少顾和定空关系最好,先前还给定空送汤喝,我们都没有,最打紧的是,定空还至今没想出个名字来,倘若师妹做取名人,万一叫定空劝服了怎办,不怕师妹居心正,就怕定空使诈。”
李织语无端听出酸溜溜的感觉。
定空义正言辞驳回二师兄,“我本就是中立好吗,别把我想的太险恶了,再说了,师妹也可能被其他人收买,谁说一定要由我出手。”
观主没在意他们的争执,问李织语想法,她觉得无所谓,本来她对取名就不在行,便提议道,“那抽签罢,我和观主不取名,做公正一方,至于签,让孩子来抓,这样便是孩子自个要的名,也算把抓周补办,大家都得服气。”
诸人争执一回,还是点头了。
李织语便把他们取的名字各自抄纂过,原来是不打算如此麻烦的,谁知她收纸时,婉然发现好几位师兄在纸上抹了香粉,淡是很淡,孩子鼻子灵敏,肯定会闻到从而抓有香的纸。
鬼主意真多。
大师兄抱来女娃娃,李织语将纸条撒开,“来,去抓一张。”
女娃娃看过四周,径直往她身边怕,就抓她袖子,弄得李织语茫然不已,连连推开,女娃娃却起兴,改去抓婉然尾巴,大师兄和纪少顾只得捞她回来。
李织语怕会因自己耽误下去,索性抱上婉然退到观主身边,总之是离得远。
今次她乖了,吮着手指头,好半晌不动,大家急得要命,都来哄她动两下,折腾半晌,女娃娃顺手抓了张纸条,观主自去取,展开给众人看,“往后她就叫瑛琭,好了,散了罢。”
二师兄摸着下巴看纸条,疑惑之下,扬声问道:“是谁取的这名儿,我怎地没影响。”
大家面面相觑,茫然不已:“不是我。”
十师兄在这时举手,“我。”
大家没意见了。
李织语真是佩服师兄们的默契,说话摇头都一个度。
小瑛琭至此在道观安家落户,李织语并不亲近她,但回家时,却与老太太和赵氏提起来,没办法,虽然她对孩子委实欢喜不起,瑛琭生得很好看,身世又可怜,在这年头里,可怜很容易叫人惋惜,再喜欢。老太太岁数大,更是感慨连连。
赵氏也听得揪心,“那孩子爹娘可真是,唉,这样吧,语姐儿,下回你再无道观,与我说一声,我屋里还有几件软和的旧衣裳,非小孩子家皮软,最怕磨,新衣再好都会不舒服。”
“好,我先替瑛琭谢过母亲。”李织语把白糖栀子茶递给赵氏,“对了,长生呢。”回来这么久都没见到他身影,就只有朱蕤在老太太屋里。
赵氏抿一口茶,笑道,“你爹爹说是带他到院子里玩,免得秋来,花都谢完了,院子非得光秃秃的,其实娇姐儿该一块的,谁知你爹爹竟抱不到她,脾气大着呢,究竟是随了谁。”赵氏点点朱蕤鼻子,她竟扭头,要下椅子。
李织语急忙按住她,朱蕤还小,步子都没走稳,哪里能放任她跟长生一般四处跑。朱蕤不知家姐苦心,叫按着,立时瘪嘴,那肉乎乎的小手拍她,赵氏看不下去,把小女儿抱走,“就你爱闹。”
李织语飞快抚过手背,打圆场道,“小孩子就是闹腾嘛,有什么关系,长大后便会渐渐沉稳下来,跟我一样,对吧祖母。”
老太太颔首一笑,“对。”
赵氏的气才消掉些,心里仍不大高兴,当年的李织语和李织远多叫人省心啊。
可惜已是当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