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织语看见亲爹的脸色，就晓得自己要好好交代下今日的行程，否则他非得给自己气死不可，要知现下已到了申时，正是开饭的时候，但看大家的样子，也不像是有开饭过的。

好在李矅素来疼闺女，没有立时发作，拍拍闺女肩膀道，“此事不急，我看你也该饿了，咱们先用饭，正好，小师傅一道留下来吃罢，不知可有忌口的。”

十师兄不动神色看了眼李织语，自觉挑起话头，“多谢相请，只是明姑娘在佛寺受伤，我想师妹还是去陪陪她比较好。”

李织语头一回听十师兄说那么长的话，心中讶异，又相当感谢他，否则自己先讲，他附和，效果必然会大打折扣，可信之处也会少，由十师兄这外人说出口才好。果不其然，李矅听罢，沉吟片刻。

李织语接着先前的话头道，“眀芽在明家，算是一个人了，别的俱是下人，不相熟，如何能照料好，她又怕拖着伤把大家吓到，我若是不去陪她，她就真的孤零零的，我只今次去眀芽家暂住，明日晨里就会回来，爹，娘，祖母，行吗。”

老太太倒先应了，“既然如此，你便去看看眀芽，记得把婉然带上罢，眀芽也喜欢它，你们仨在一处，倒是能活跃些。”

婉然听到有人说到自个名字就抬起头，老太太摸摸它小脑袋笑。

赵氏见此，倒不好再说甚，放了朱蕤到旁边，上前拉住李织语道，“你在眀芽家可不许晚睡，得早早歇下，伤者得好好休养的，她孩子家的，想必也不容易，我叫王婆子给你们收拾些吃的，夫君，你说好不好。”

李矅道，“夫人说的是。”

李织语便把长生给赵氏，去收拾衣裳，十师兄在大堂等，顺便与老太太们说话，待准备好，婉然自觉跳下椅子走到李织语跟前，让她抱了，翻个面儿，露出肚皮，眯眼睛小憩。

朱蕤看得很是羡慕，竟自个从椅子上下来，去抓李织语裙角，仰头看她，大眼眸闪闪的，叫李矅看得都笑起来，权当小女儿是黏长姐的缘故，唯有李织语背后瑟瑟发抖，这群小孩子压根是把自己当做吃的了好吗，尤其是那个眼神，分明是嘴馋。

可惜这种话讲出来没人信。

有苦说不出。

眀芽家也不是去外处，家里人倒没多少叮嘱，只不过今次送李织语的，并非孙嬷嬷，而是李矅。李织语并没有什么意见，叫他牵着走，又说起今日佛寺一行，见到的那位大师，十师兄跟在后边，很是悠闲，也不打断李织语的话，跟着听一耳朵，无声无息的，李织语差点把他给忘到脑后，还是婉然拿肉团子拍了自己，她才想起来。

既有亲爹相送，李织语很是放心，停住步子同十师兄道谢：“多谢师兄今日送我，还耽误你这么长的时候，眼下也不早了，师兄回道观罢，正好可以吃饭，我听定空师兄说今日会吃大餐，晚了可能会没有。”又把自己打包好的饭菜给十师兄。

道观里的人，都怪能吃的，有时候吃顿饭，跟打战抢城池的差别也不大，纪少顾为此还曾李织语唠叨过好几回。如今十师兄能否赶得上饭点，李织语颇为担心，便事先准备了一份，还让他小心，“别其他师兄们抢走了啊，他们若是真的抢走，师兄你就告诉我，我帮你讨回公道。”非得把抢食的打成猪头三。

十师兄拍了下她脑袋：“好。”

言罢，潇洒离开。

李织语觉得他这是赶回去抢饭吃了。

李矅送她到眀芽家时，芝姑已出来相迎，李矅便打听了下眀芽的伤势，免得她一个小姑娘在外，因着面皮薄怕生，不好麻烦别人，把伤势耽搁了。

芝姑是个精明人，才听开头，后续都摸得清楚，自然没有露出马脚，顺着李矅的话说，“姑娘吃过药，已在屋里躺着，大夫的意思是没大碍，就是病着，没多少胃口，倒是愁死人。”

李织语陪芝姑演这出戏，指了李矅手里的食盒道，“我给眀芽带出的了，是家里做的菜。”

芝姑笑，“多谢李姑娘想着我家姑娘，来，快请进罢。”

李矅想着眀芽怯些，便没有进去打扰，同李织语念叨过几句便告辞，李织语看他走远，问起芝姑，“眀芽其实在做菜罢。”她都听到炒菜声了。

芝姑将食盒提好，“李姑娘猜对了，我原先也劝过，想到外头叫一桌饭菜，但姑娘坚持要自己做，还说，给婉然做盘小鱼干，这位便是婉然罢，真是位美人儿。”芝姑还是头次见到婉然，此前听说居多，眀芽最爱讲的，除开李织语便是婉然这只猫了。

婉然便温柔的喵呜应一声。

芝姑将她们送到厨里，与眀芽打个招呼，原先眀芽还在失神翻菜，听见婉然的叫声，立时如梦大醒，丢下锅铲，冲上前抱住李织语。

李织语今次站得稳，愣是把她接住，却没想到她抱得实在太紧，自己差点踹不上气，婉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李织语虽把它护着，可眀芽一压，就倒霉了，还是芝姑来救场，把两人分开，婉然方才能动弹。

眀芽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兴奋的大叫：“姑娘，你和婉然真的，真的来了！”

“这不是当然的吗。”李织语失笑，按住她肩膀，把人稳住，“好啦好啦，咱们先不蹦哈，快把菜盛起来，否则该焦了。”

眀芽手忙脚乱去拿锅铲。

李织语给她递盘，“你也不用做那么多东西，我带了王妈做的夕食，里面有你爱吃的烧鱼跟凉拌藕片，还有骨头汤，补身子，饭后糕饼，嗯，好似是栗子糕和荷香糕，凉了也很好吃。”

眀芽结果盘子，又看了下旁边堆着的菜，不好意思笑起来，那些都是自己心情不好，胡乱搬出的，若全料理好估摸着也吃不完，把菜上盘后，倒想起此处是厨房，催李织语去屋里坐，“这儿油盐重，熏到姑娘和婉然就不好了，快回屋，等我便是。”

李织语听得茫然，“可我也是下厨做菜的啊。”自己连怎么开鱼剁肉都会，思恒长老带她上山打野味时，对她刀工还很是佩服呢。

“我晓得，但今次是我下厨，姑娘怎么好沾着味儿。”眀芽把菜给芝姑拿着，笑道，“麻烦姑姑送姑娘到我屋里坐着，我把小鱼干炸好就过去。”

芝姑是乐见眀芽活泼的，点头应了。

临走前李织语还道，“眀芽你快些啊，待会儿饭菜该放凉了。”

眀芽点头，还亲了婉然额头，李织语这才离开，半路上也没见到洪叔，家里安静得不像话，自个琢磨一下，问芝姑，“洪叔呢。”

芝姑平淡应道，“他在屋里。”

李织语怕继续问就戳人家心窝子，转过话头，“是吗，不过，明叔叔那边，可怎么办，眀芽想必不愿去面对这些罢。”

芝姑面色有一刹那的放松，“我已写信过去，请老爷有空往家里来，书信毕竟是不安全的，故此我也没有多说，有些话，面对面谈，反而更好，没准还能让姑娘释怀，李姑娘你不在的时候，姑娘太过紧张了，我看着，都替姑娘觉得害怕。”

李织语并不意外，抚起婉然的肚子，“眀芽到底是个孩子。”

芝姑推开门，“李姑娘也是，但，恕我失言一句，李姑娘的所作所为，可比寻常小姑娘要更厉害些，我曾见过一家嫡庶子女众多的，当中嫡长女，气度与李姑娘你相似。”尤其是下手的决断。

李织语摇头道，“我是差些的，哪里能与人家相比。”至少她可没有那么一大堆嫡庶的兄弟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