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李矅在家教李织语作画,他有一笔好丹青,教李织语这个手略拙的,全然不是问题,顺便带了眀芽学,眀芽可比李织语厉害得多,一点就通,画起来画来顺溜至极。
而李织语还挣扎在跟这世间全然相反的画风上。
眀芽不忍她伤心,努力安慰她,“姑娘画得也很……好看,真的,老爷证明。”
李矅压根不会拆闺女台子:“是啊是啊,特别传神,而且形态俱勾勒得极精细,我一看就知道画的是啥,嗯,这起步已是很高的了。”
李织语撑着腮帮子看自己画,最后点点头,甚是满意道,“我也觉得很好,不过,爹爹,你与眀芽如此安慰我,是很叫我高兴啦,只不过,嗯,我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
李矅摸摸她脑袋,“丹青就是要慢慢练,往后绝对更上一层楼。”
李织语觉得玄,自己好似天生就缺风雅这根筋,琴不行画不成,吟诗作对更不用说,至今还是打油诗,在闺秀间的诗会上肯定拿不出手,什么都是一般般,也就会最毒比较鹤立鸡群,但是,绝对不能显露,李织语挠挠脸,干脆去学功夫罢,至少有一样是特别的。
李矅见闺女无言,当她伤心了,也不再叫她们练画,到外头散心,顺便说点心得,“不管是丹青,亦或是女红,都要看这些实在的,方可画出惟妙惟肖的境界,而且多看看,对眼好,小姑娘家的,若把眼睛熬坏可糟了,还会变不漂亮。”说着捏捏李织语脸蛋儿。
李织语赶紧举小手表态:“爹你放心,我跟眀芽都很自觉的。”
眀芽跟着点头,暗地里是多记住了一茬,绝对要盯住自家姑娘做绣活的时辰,原俱在天黑前停手不做,如今姑娘大了,再提前些也好,眀芽才想着,便看见红桃来请人。
不独李织语要去大堂,连李矅都走这遭。
李矅纯粹是送闺女的。
若要问由头,其实很简单,因今次上门的是陆家人,不过,只有女眷,故此李矅没有多停留,仅仅只是露个面,叫她们知道家中还有男子,可不是什么老弱病残。
陆夫人见到李织语,很是一通夸赞,那张嘴,可真所谓巧舌如簧,不带半句相重的,最重要的是,说到心坎离去,倘若李织语面皮薄点没准真会红脸,无奈她真的厚脸皮,人家夸,她就笑,全权交由赵氏和老太太应对。
幸好人家夫人也不是上门来拍马匹的,夸完就同老太太说正事:“我家原本是要去花开的,谁知马车竟坏了,方才在绿江里停留,我那孩子尚小,平日里只晓得闷头念书,鲜少出门,今次竟叫人给骗了,方才做出昨日之事,幸而你家嬷嬷出手,及时拦住,没叫孩子错下去,我想着,很该来道个谢,便备了些薄礼。”
李织语听得不由感慨,陆夫人这般轻描淡写把她儿子的登徒子行为推到岁数小跟读书上,也是厉害。
此事总归不是李织语吓着,李家这边倒不好抓着问,老太太点了头,孙嬷嬷收下礼,一屋子人也没有打算做戏,便散了。
李织语看此等情况就知李鹤引家也息事宁人,便没有多说,把自己的画给老太太和赵氏看,哄她们开心,原本以为可以过去,谁知道今日去道观时,思恒长老就气得到处绕圈子,定空看着干着急,眼见李织语来了,差点没激动的扑向她,叫纪少顾一脚踹开了。
“你怎么还没走。”李织语把点心给他。
纪少顾接住,撇下嘴,“长老叫我留的,你有意见,与他说去。”
“那好吧,长老今日是怎么回事,你们谁又招惹他老人家发火了,老实交代,是你不。”李织语去看思恒长老情况,看得头昏,赶紧按按脑袋收回目光。
纪少顾拍拍她头,“我早就不惹长老发火了,你以为我是你啊,罪魁祸首。”
“我?”李织语有些诧异,她素来老实,这几日压根没惹过大麻烦,也就昨日的登徒子一事算厉害的,不过,此事真与自己无关啊,无论如何,那都只能算飞来横祸。
纪少顾推她过去,“赶紧去见长老,他有一堆,一大堆的话要跟你讲。”
李织语有些茫然又有些发怂,还没来得及反悔便被纪少顾推到思恒长老跟前,他老人家依旧打圈,李织语怕眼花,硬着头皮问道,“长老,您找我啊。”
下一刻,思恒长老猛地转身抓住她肩膀:“小鲤鱼,你认识康家的人?”
“如果您说的是行商,家里还有当官的那户康家。”李织语给他拍得肩膀发麻,“我认识啊,那位康老太太是我祖母的好姊妹,我见她,得叫声康姨奶奶。”
思恒长老应得意味深长:“哦,怪哉,怪哉,还是姊妹,不容易。”
李织语吞了口唾沫,“长老,是陆家公子昨日在道观撒泼一事与康家有关吗,说起来,今日我还见过陆夫人呢,她该不会也来过道观罢。”
“哼,一大早就上门寻观主道歉,十句话里,九句都是虚心假意的谎话,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送礼呢,一个要当官的,竟是这般不懂事,迟早在官路上跌跟头。”思恒长老看他们,委实不如意,“好早陆家今日就要离开,免得祸害绿江的风水。”
李织语道,“那您气什么啊。”
“我能不气吗,才来就弄得道观乌烟瘴气的,还是来寻事,还好他们几个没给我跟观主丢人,把找茬的全丢出去了,否则我回来,非得把陆家拆掉。”思恒长老嘴里嘟囔一句,“一代不如一代,还想娶长安长公主,真是不要命。”
李织语装作没听到后头的话,干脆利落问他,“长老啊,昨日你跟师兄他们,是何时回到屋里歇息的。”
思恒长老的火气立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李织语板起脸:“今儿就把那些多余的路全部拆掉。”又去喊定空,“定空师兄,动手,拆墙,哪样是自己设的,自己动手拆。”
定空还有些不舍,到底是心血呢,直到李织语回头幽幽看他,“师兄,你们还想继续迷路吗,再迷,我绝对不救你们了。”
定空赶紧跑了,顺道把纪少顾捎上。
思恒长老还是挺痛心的,“小鲤鱼你愈发心狠手辣,怪道少顾都压不住你,往后观里交给你,你好好盯着他们几个皮猴子,别老是闷道观里,多少出去走走,观主他不爱管事,就喜欢纵然弟子,迟早把他们惯出臭毛病。”
李织语起疑心:“长老,您要出远门?”
“是啊,过个两三年再回来。”思恒长老背手,踱步向前,“道观弟子不多了,又是一开始进来留到最后的,你都差不多认识,我出远门后,想来道观也只管来,甭瞎害羞,知道不。小鲤鱼啥都好,就是想太多,这点你可比少顾麻烦,少顾是想太少,你们俩,互补一下,最是好了。”
李织语越听越感觉不对劲,一把拉住思恒长老袖子问,“长老,您是因为康陆两家的缘故才打算出远门吗。”
思恒长老笑眯眯的:“若我说是,你会问下去么。”
李织语不假思索摇头,抬头,认真看他:“您不希望我问。”
“哎,你看看,你这般聪明,看的透,最是好。”思恒长老摸摸她脑袋,笑意温和,“织语,你要知道,很多时候,什么都不重要,没有起承转合,只是一个念头而已。”
李织语有些明白,“那我要当您是兴致使然的出门游玩,对么。”
“对。”思恒长老爽快应一声,“来年春日,我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