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织语没接到方容的信，倒收到康老太太送的礼，因这日，康老太太又来李家作客了，不独李织语有，朱蕤跟长寿这俩奶娃娃也有，只是，李织语的显然更金贵更多些。

赵氏看得心里直乐呵呵的，但老太太却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但家里人都在，她先也压下没问。

只有李织语明白，康老太太这是以为给自己在稳居宴席上吃了委屈，才送的补偿。

李织语觉得，这其实没什么打紧，当时席上人海着去，康家又是初来乍到，她家小姑娘不忙活着多交几个身世相当的朋友，难道还要带她这拖油瓶吗，她总多个心眼疑神疑鬼，感觉康老太太有点别的意思，可补偿礼里当中有多少真心实意，她琢磨不透，眼下也不好琢磨。

接下礼，算把康家姑娘们给得罪完了，纵然往后不一定会有别的往来，可李织语这个势利眼，宁愿自己当墙头草。

故此，她私底叫眀芽去屋里拿绣品，才同康老太太欢喜道，“姨奶奶送我跟弟弟妹妹这么多东西，我很高兴，我想着，上回跟姐姐们第一次见面，我傻乎乎的，也没带上见面礼，怪不好意思的，何况姐姐们待我好，我不能放着的。”

一时间，眀芽赶回来，捧了绣品，不紧不慢上前，绣品俱是已经拿盒子包好的。李织语爱好太广，基本上可以称其为花心，见一个爱一个，没定力，因而屋里杂七杂八的东西实在多，装东西的盒子都摆了几十个，今日才不至于让礼送出手时空荡荡的。

李织语叫眀芽把东西给康老太太看，佯装害羞道，“我手比较笨，姨奶奶莫要嫌弃我。”

康老太太看了回便笑赞，“你这哪里还叫笨，已是极好的，比我当年还要好上百倍呢，我看，这花，这配色，你是跟你祖母绣的女红罢。”

李织语颔首之余，还不忘多添一句，“我是跟祖母和娘亲嬷嬷学的。”这个算事实，赵氏再不济，依然是李织语的亲娘，当初长生和朱蕤在娘胎里没出生时，赵氏便教过她做虎头帽虎头鞋，一水儿做下来，李织语跟赵氏的关系没有和缓才怪。

赵氏在外人面前是相当满意李织语的，不过，在长辈跟前还是要谦虚些，哪里好太骄傲，便点点她额头嗔道，“没头没尾的到处学，怪不得还是半调子呢，一母可不要太夸着语姐儿，她孩子家最容易骄傲了。”

李织语鼓起腮帮子，晃起她手，“我本就厉害，娘，哪有您这样嫌弃亲闺女的。”

孩子脾气把一屋子人都逗笑了。

李织语唱戏二流，陪人家唱大戏，也是绰绰有余，红了下脸，飞快窝到老太太怀里，似乎羞极了。

老太太乐得不行，轻拍下她，“好啦好啦，我们不笑了，快些起来。”

李织语在暗地里酝酿一下，确定可以毫无破绽，才微微抬起头，明眸看向康老太太，“姨奶奶也不许笑喔。”

康老太太也是欢笑，连连保证，“成成成，绝对不笑语姐儿。”却仍旧笑意盈盈。

不知为何，李织语见她那温暖笑意，反而背后汗毛直竖，但人家全身上下并没有太多奇怪的地方，她也不好直直盯着看，离了自家祖母怀抱，端坐好。李织语对自己的定位便是该闹脾气时闹脾气，不该闹的时候就乖巧，尽量避免当个招大人讨厌的。

李织语陪长辈说完俏皮话，就被委婉的打发回屋，美其名曰，吃点心去，长辈间有些话小孩子不方便在场听，尤其是李织语岁数渐长，不算懵懂幼童，很多东西都懂了。

她倒也无所谓，先去隔间看过睡晌午的长生朱蕤，再离开，顺路去厨里拿点心，王婆子如今的小日子过得可谓相当痛快，铺子生意好，收成多，李织语会给分红，她便不似先前那般抠门，今日不独磕瓜子，还开核桃吃，见李织语来，赶紧分了半碟子给她，“姑娘尝尝，今儿我才买的，味儿真是不错。”还叫上眀芽，“来，站着干啥呢，一块吃，有捶子，你自个开。”

说是锤子，其实小巧着呢，李织语少说能抱十个，何况眀芽并不娇气，接了锤子便轻松敲核桃，李织语则听王婆子说起外边的琐事，“好似要开新铺子了，嗬，排场足着呢，外人一并不让靠近的，想打听都难，也不晓得到底是要做什么。”

李织语猜想，十有八九是康家的手笔，又问，“就只有一家新铺子要开？”

“对啊，别处都没动静。”王婆子抓了花生米嚼，忍不住好奇问自家大姑娘，“要不，姑娘您先猜猜，那间铺子是做甚的。”

“我又不是神仙，哪里就能猜中。”

王婆子努力怂恿她：“姑娘啊，咱们私底下瞎说说，吹个水而已，不必您猜对的，当然啦，姑娘您猜到了，那也厉害啊。”

李织语想想，还真有些思路，“那成吧，不过，对的可能大抵没多少。”

王婆子连连点头，她就是想听听读书人的意思。

李织语道，“可能卖胭脂水粉，要么是衣裳料子或者首饰这些贵些的东西，若错了的话，就应该是走客栈饭庄那样的路，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嘛。”

王婆子猛地变了脸色，东西都不上吃，“姑娘，他家要真做吃的，您的铺子会不会给吞掉呀。”

“也许罢，嗯，没必要太担心，咱们小本生意，收手了还不至于亏本。”李织语悠哉游哉道，“别担心，人家又不傻，平家的绣华楼多少年了，肯定会绕开的，行啦，我得去练字了。”

王婆子急得要命，“姑娘您好歹紧张几下吧，怎么老是我干着急，哎呦，气死我了，哎，姑娘，姑娘您别走啊。”

两人已乘风走远。

核桃吃的多，李织语便带眀芽绕院子散步。

临走前，眀芽悄无声息灶上去包了桃糕，李织语溜达几步，没扛住香味，匆匆回到屋子开吃，婉然看得满脸鄙夷，李织语要逗它玩，它嫌弃，跳下桌子离开。

她这会子才发愁了，摸摸脸问眀芽，“我脸上有糕饼渣吗。”

眀芽失笑，把湿巾递过去，“姑娘，要是王妈知道您只担心这个，非得气得一根绳索把自己吊房梁上。”

李织语擦着脸道，“这我倒放心，反正此事绝对不会发生，王妈有她的宝贝金孙，如何会想不开，再说了，王妈是多惜命的人。婉然呢，别叫她跑到祖母那儿打扰。”

“刚刚还在，我去找找。”眀芽说着要寻，谁知微开的窗扉砰的一声，眀芽便咕噜滚进来，席卷了柜子上的所有东西，最后噗通落地。

其变故之快犹如闪电，连李织语都傻眼了，唰的起身冲过去抱它：“闺女，你怎么样，哪里疼。”

婉然可怜兮兮的喵呜几声。

眀芽手足无措，看它又看窗外，什么也没有啊，那婉然是怎么回事，最后干脆蹲下来，陪李织语查看伤情，幸好这些日子吃的多，养出了膘，毛多，肉厚，只是把东西全打翻掉，没受半点伤。

李织语原本还想絮叨，婉然蹭了下自己手心，她就立时无招，放弃教导，改作给它顺毛，眀芽将窗子合起来，跟着摸了把，“姑娘，您说，婉然是不是玩的时候脚滑了。”

“不大像。”

李织语望着合上的窗子，疑惑不减，到底把婉然抱走院里，去外边晒太阳，眀芽搬椅子，放门口，还去拿针线，李织语一屁股坐下，婉然突然蹦起来窜上天，两爪子向半空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