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婷冷不丁的打个寒颤，李织语放开她，对着赵妙笑，“姐姐这儿的蜜水很甜，是拿什么蜜调的？”

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几分，赵妙脑子还没转过来，嘴巴却先答了：“不是用花蜜调的，是玫瑰卤，前年拿玫瑰腌的。”

李织语抚手笑了：“怪不得没尝出味儿，原是我没吃过的东西，大表姐二表姐真真是有口福。”

话说到这份上，摆明是要将此事揭过去，赵妙终于回神，她其实也不想闹得太严重，丧门星这种话哪能随便讲，外祖父外祖母听见了非得恼，赶紧顺着话头道：“哪样语妹妹说得那样夸张，家里做的都是些常见点心，只这道玫瑰卤，是照着绣华楼做的。”

绣华楼是绿江县最大的酒楼，不独宴席做的好，连点心都是绿江县里一等一的，李织语家境不过寻常，自然没吃过绣华楼的点心，赵婷胆大，刚被恐吓过，转眼把教训丢脑后头，仗着自家更好，鼓足了气呛她：“你没有吃过？绣华楼的东西贵是贵，胜在好吃，我爹爹每回路过都给我买，你爹为甚不给你卖啊。”正要嗤笑，赵妙偷偷拉她衣角一回。

戳人伤疤最可恨，但李织语是何人，大风刮过也能稳坐钓鱼台，此时笑意不减：“等我爹爹回来，我就叫他给我买。”

赵妙见她大度，长出一口气：“就盼那日，妹妹可记得要请我们吃大餐。”

李织语笑，“定不会忘。”

气氛莫名变得和乐融融，青珠还摸不着头脑，一转头便看见个穿靛蓝衣裳，看起来不过五六岁模样的男孩拢了袖子站在门边，半口气还没提上来，险些没噎死自己，还是那男孩儿摆摆手让她不必行礼，自己走了过去。

赵婷见到他就从绣墩上蹦下来：“大哥。”

赵睿初来，只听到李织语同赵妙的话，这时温柔地摸摸她脑袋，“小心点，摔着你又要哭鼻子了。”

“我才不会，你少编排我。”赵婷吐吐舌头，又去抓他手，小脸微仰，对着李织语说话时别提多得瑟了，“语妹妹，这是我哥哥。”

素日里李赵两家常走动，只是李织语当初贪玩，赵家那些事并不放心上，绕是如此，她对赵睿还真有那么点点印象，俱是些夸人的话，说他聪慧，读书好，日后是要有大作为的。如今再看，李织语只知道他穿的衣裳极好，料子跟赵家两姐妹可为天差地别。

赵婷见她没接话，心里别提多高兴啦，还是赵睿先拉住她，赵家上下谁不知道李家失了远哥儿，赵睿不喜戳人伤口，客客气气对李织语说，“语妹妹倒似长高许多。”

李织语从纠结他身上料子这事上回过神，“是吗，我感觉自个都没怎么长，表哥莫要哄我。”

赵妙可担心李织语把刚刚的事捅出来，见她不提，也乐得岔开话头，“哥哥真没哄你玩，是高了，以前立起来还未必有凳子高。”

“明明是个矮冬瓜。”赵婷冲李织语做鬼脸，反叫赵睿怕她背一下，气得她嘟嘴，“我说得哪里有错，她还没我高呢。”

赵睿拿这亲妹妹无法，抱了她去坐，又问，“快要吃饭了，语妹妹想吃些什么，我家厨子手艺还行，家常小菜俱会做。”

李织语看向窗外，“哪里值得麻烦，我祖母也来，她身子不大好，劳表哥打发个人去问问，看看要不要端盅润嗓子的茶水给她。”

赵睿正要应话，外面忽地喧哗起，砸锅摔铁的声音吵闹得很，赵婷撅着嘴巴不高兴，指了青珠道：“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去看看外边发生什么事情啊。”

意外就是在这一瞬间发生的。青珠刚走到门口，有人已经直直冲进来扇开她向李织语袭来，李织语一个回头，赵氏狰狞的面庞近在眼前。

赵氏两手冲过去，一把掐住李织语，两人直接撞翻了桌子，烛台飞溅到地上，没多久就烧起来，赵婷赵妙扬声尖叫，赵睿赶紧扯住她们外外边跑。

李织语被死死扼住，憋得脸色通红，赵氏笑得扭曲：“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你我就不会流落到这个地步，全怪你！”

李织语呼吸不得，模模糊糊间就起很久之前那个夏日，远哥儿站在门前，亲娘拽着他要走，远哥儿还巴巴回头看，“阿语阿语，你记得等我和娘回来啊。”

她那时答应了。

可最后呢。

好像也没最后了。

李织语原先窒住半顺，想起胞弟远走的背影猛然清醒，勉强笑了，突然暴起一拳抡在她颧骨上。

赵氏防不胜防，之前又哭得脱力，这时疼得松开手。火生得愈发高，李织语浑然不觉，上前对着她脸就是一巴掌，赵氏被抽得眼冒金星。

李织语攥住她衣襟又是狠狠一掌：“呸，他妈的，真当我好打是吧王八蛋。”

“赵氏你给我听着。”李织语用吃奶的劲摇动她，“我不是丧门星，我不是！你要死自己去死，要活，我自己活。”

赵氏晕乎得很，还咬着下唇，摸到旁边坚硬的东西就朝李织语脑袋抡过去！

只听见一声闷响，李织语就倒下了。

李织语做了个梦。

梦里她爬上一棵高高的树，伸手摘了柿子，拿衣服擦干净了，张口就咬，柿子很涩，涩得自己皱眉头，下面来了好几个孩子，张口喊她，“李织语，你家里死人啦。”

她不搭理，折下树枝就往下边爬，那几个孩子立时作鸟兽散，她慢悠悠晃回家里，家中却无人，她在屋里坐得久，外边响起脚步声，她赶紧丢下树枝往外跑。

她看见胞弟远哥儿站在门口，咧开嘴冲自个笑，又憨厚又讨人喜欢，她想去抱他，远哥儿总是笨笨的，走路都能摔着。

下一刻，亲娘不知从哪里出来，就拉住远哥儿的手，拽着他往外边走，她想冲过去，可是怎么追都追不上。

远哥儿挥着小手，“阿语阿语，你记得等我回来……”可是连声音都淹没在阳光中。

李织语小腿抽搐一下，人便猛地惊醒，背后无端端冒出冷汗，打湿了衣裳，湿答答黏在后面，她觉得不舒服，还是往四周看一回，发现自己竟躺在自个屋里。

孙嬷嬷坐在旁边打瞌睡，李织语口渴至极，伸手想去扯她衣襟，无意间露出手臂长长一道烧伤，李织语吓得懵住，嘴里忍不住啊了声，孙嬷嬷就惊醒了，看见李织语睁着大眼睛，一时竟要落泪，“语姐儿，你终于醒啦，哪里疼吗。”

【作者题外话】：关于本章灵感来源于我的室友，她说如果你没有看到一个人真的去世，仅仅只是收到TA去世的消息，你会有种不真实感，认为TA活着，就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那时候听室友说的时候，虽然她很平静，但总觉得她应该是很思念那个人。

最后

祝各位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