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少顾离开了。
易初煦走了,返魂香已经点起,他得以活过来,关于此事,细情李织语不知,毕竟她当时没有在场,只是听思恒长老天花乱坠说过一回,至于后边定空跟观主的说法完全不同的事情,李织语并不想深究。
而她没出面的原因相当简单,因为怕死。
她总是担心易初煦一个愤怒把自己刺死,尤其是那个十字弩,简直可怕,自带杀机。
后来,唐凝娘也提起她的风灯,穿上白衣,继续踏上赶尸人的路,出发之际,还被李织语抱起来转一圈,羞得埋在李织语怀里不肯起来。
定空曾偷偷说过,“易初煦好像要入赘给凝娘姑娘了。”
李织语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给渗的。
她敢向老天爷起誓,她给唐凝娘交代的事情里,绝对没有要人家去接近易初煦,那么好的小姑娘呢,又是花骨儿一般娇嫩的年纪,她怎么可能舍得推给易初煦,让他辣手摧花。
李织语是不相信易初煦会看在小姑娘可爱讨喜的份上,便心慈手软的。
但无论如何,唐凝娘已经走向远方,好似是要到偏僻遥远的地方翻尸,再仔细些,唐凝娘自己都不清楚,迷迷糊糊侧,李织语自然不知,却也希望她平安无事,远离易初煦那样的人。
纪少顾到州府念书后,倒是破天荒地寄了封信,李织语接着都觉得进入的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叫婉然的尾巴抽两下才回神,拆开信看。
信是鸽子送回的,直接到李织语手,故此除开眀芽之外,其他人并不知道。
李织语对他的行为感到茫然,眀芽也感觉不大好,但是李织语已经开了信,她再想说几句,只能咽回肚子,把婉然抱开,免得它又去挠鸽子玩
其实信上根本没几个字,就道一行:书院还成。
李织语扑哧笑喷了,既然说是还成,大抵真喜欢上那间书院,想必日子过得也不差便提笔给他回了一封,只说四个字:好好读书。便把鸽子放飞。
眀芽也看见信上写的,却没弄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也晓得,送信的人并不是李念。
谁知翌日李念便来找李织语,由头无比正直,是想找李织语去看看县里新开的书肆,事实上,前几日他们就往那儿溜达过了,还是带着唐凝娘,一路上李织语都被误以为是长姐,天晓得她是当中岁数最小的。
这理由还是能忽悠不知情的老太太和赵氏,赵氏有些犹豫,想着让闺女多认识点小姑娘做做女红,而不是跟男儿家看书,但老太太点了头,她便没有说反话,想着李织语回来后再好好说她一次。
老太太本就希望李织语多出门走走,自然不会阻拦,还给了李织语零花钱,叫她好好玩。
李织语欢喜蹦哒出去。
眀芽不肯跟着,怕打扰他们玩,是以,陪他们的就成了婉然。
婉然有了李念便不要李织语抱。
李织语摸一把婉然水滑的毛,相当羡慕,如今闺女已经不喜欢自己抱了,到底是为什么,她也不晓得,所以只能默默看着,顺便逗李念玩,“你真的不考虑娶我闺女吗,我觉得我闺女很想嫁你啊。”
李念哭笑不得,“你是多想把闺女给嫁出去啊。”
“并没有,我很舍不得闺女的。”李织语比量一下他们俩的身高,震惊了,“你长得太快了罢,我如今都要抬头看你,平时是吃什么的。”
李念挠挠头,不好意思笑了,“我也不晓得,就是随便吃吃,但是,织语妹妹你不用太在意,你如今就很好。”
“嗯,很好,嘴皮子终于有些溜。”李织语给他竖大拇指。
李念傻笑。
只是李织语总有些心疼他,原先的愣头青,嘴巴笨笨的孩子,一朝之间,就长大许多,知道会学着说话,最重要的,让他改变的起因,是那位后娘。
李念买了山药的冰糖葫芦递给李织语,她道着谢接过,小声问他,“是不是要买生辰贺礼?”她记得李念的后娘生辰好像也是在夏日里的。
李念诧异过,又红了脸:“织语妹妹你怎么猜到的。”
“有人跟我说的。”李织语大大方方说了,“是李鹤引姐姐,上回我去你家玩,回来路上遇到她了,闲谈之下,正好跟我提起此事。”
人家姑娘还真是顺口说的,煞费苦心绕一大圈,才总算吐出这句,相当的随意,随意到李织语都忍不住笑,“你有个好姐姐。”
李念认真点头,“鹤引姐姐一直很好。”
就是别扭,李织语暗自想道,可并不说出来,只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想送的。”
说到此事李念就纠结得很,“我想送郑重些。”
问题是钱不够,李织语已经料到,说到底,李念还是个在书院念书的孩子家,哪里来的大把钱,最多只有他祖母和父亲平日里给的零花钱,她便纠正道,“送礼重要的是心意,你用心了,你母亲就会高兴的。”
李念颇犹豫,“今次是第一次给她庆生。”
于是李织语大费周章为他阐述了自己从老太太那儿学来的送礼观点,连糖葫芦都顾不得吃,到冰糖嘀嗒嘀嗒的往下掉,她才说完,且成功把李念的想法拽回正道。
郑重很好。
心意也重要。
但,那都得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太过了,反而奇怪。
不过要自己说,甭管李念送什么,人家后娘都会高兴,纵然不悦,至少面上绝对不会表露出任何不满,没有办法,谁叫她不是李念亲娘呢,李织语叹气,话又说回来,倘若是亲娘,估摸着也都是欢喜的。
李织语陪李念挑了半日,最后无功而返。
因为李织语发觉,李念还不清楚那位后娘的喜好,归根究底,是李念太含羞,始终没把问题给问出口。
李织语真是服了,立即带着他打道回府,去套人家话。
此女原姓孟,如今十九年华,生得温婉,说话却很是清脆,说得久,也晓得她是个痛快人,李织语渐渐放下心来,心宽总比狭隘好,待把孟氏喜好摸清楚,便把话头挪到衣裳上,末了,脱身,同李念退出去。
缪老太太认识李织语更久,多少猜到她今次拜访的目的,但新媳妇还不知,温声问道,“你觉得织语那孩子如何?”
孟氏仍记得嫁到李家时,她穿着喜服,又累又渴,有个孩子给了她吃的,也认出李织语是那孩子,自然是笑赞道,“是个极好孩子,漂亮又聪明。”还想问问李织语跟李念的关心,但,难免有些太过,毕竟是李念的友人,她当继母,急匆匆的过问,怕是会让人说嘴。
好在缪老太太看出她的想法,闲话家常般说出了口,“织语和念哥儿小时候便认识,这么多年来,一直都玩得极好,别看织语小小年纪,其实最是细心,还帮过念哥儿许多。”
孟氏心里也有了底,虽说相处的时候不算太长,她也算把李念的性子摸清一些,有些怯,有些太老实,怕是李织语一直护着李念,而且,是深交。
孟氏理清脉络,李织语早已定好了贺礼大致范围,李念的钱有些少,便只买小巧细致的东西,到时候把外边包漂亮些,也能藏拙。
接下来几日,李织语都陪着李念挑礼,最终敲定一个小妆盒,刻着满塘荷花,还能看见莲子,意头好,就是委实太小,只有孩子巴掌大,边角磨坏一小点。
那位老人家看李织语和李念俱是孩童模样,李织语又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心软如水,便便宜买给了他们。
李织语摸摸脸,不由感慨,原来自个这张脸还是有点用的,又从李念那里接过盒子,往道观跑一趟,带了大包零嘴儿去寻观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