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织语在扶朱蕤站,香香软软的一小个,连骨头都好似若有若无般,站没几下便要坐,李织语想让她再稍稍坚持,结果叫她给拍了好几巴掌,老太太看得都笑了,“倒跟婉然有些相似。”
婉然对待自家人发脾气,可不就是用肉团子打人,一点都不疼,也用尾巴,噼里啪啦的抽,非得叫李织语哄才高兴。
不过,朱蕤这点不像婉然,她生气的时候,谁也别去理她,否则更是容易恼火,否则非得哭出来不可,李织语便没有再扶她,把她放到榻上,任她自己扭身子动。
李织语戳一下她圆滚滚的肚子,后者动了下腿,“我看妹妹的小名就叫娇娇罢,看这娇气的,不用这小名都浪费了。”
“你就使着劲儿打趣你妹妹罢,看她长大后,知道这出不烦着你。”老太太扶住朱蕤险些要从枕头滑下去的小脑袋,“婉然还是老样子吗。”
“是啊,不肯出窝。”李织语有些无奈,如今还在春日时节,婉然感受到浓浓的春日气息,已经躁动不安,或许是家中有孩子的缘故,婉然一直压抑着没有动,哪怕外边跑来猫她都未曾抬头过。
王婆子为此可苦了,天天拿个扫帚赶野猫,幸好没有影响到两个孩子那头,李织语到底把心放了一小半,她总担心家里人会起把婉然送走的念头,虽说养婉然麻烦,可天长地久处下来,心里要说没感情是没可能的,何况她也狠不下这个心。
老太太是何人,看着李织语从芝麻软团子似的孩子长大到如今,她皱回眉头,自己便能猜到些内情,抚了她脸笑道,“婉然才多大,只管留在家里便是,你别担心太多。”
李织语有些苦恼的挠头,也知瞒不过老太太,仍手养摸着朱蕤肚皮子,“虽然是这样说,我总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法子,明儿我往道观去问问,有没有法子可以压压婉然的,它这些日子又瘦了。”
可不是瘦,原先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肉全给折腾没了,整只猫儿都瘦好几圈,眀芽看得心疼,偏它吃不下去东西,厌厌的不愿张嘴儿,除非李织语喂它,但,饶是如此它也动不了多少口,李织语快愁出白头。
老太太也跟着她愁,不过,老太太还是提醒自家孙女一句,“婉然还小,眼下还是坚持住,不能叫它给别的猫逮住了。”
李织语连连点头,“我还不想有孙女呢。”
反叫老太太笑着点了额头。
翌日李织语准备去道观寻长老,朱蕤眼见她要走,窝她怀里便咿呀两声,小小手抓住她衣襟,很是不高兴的模样,李织语颠颠她,还想笑,“说你像婉然,还真是婉然附身,快些松手。”
朱蕤听不懂,吐了个泡泡,就是不搭理,惹得赵氏都忍俊不禁,把她抱过来哄,催李织语走,“你快些去罢,待会儿你妹妹非得哭了。”
李织语赶紧撒脚丫子跑出门,后边果然响起朱蕤的响亮亮的哭声,不过一嗓子而已,谁知长生也哭了,李织语讪讪地揉揉耳朵,去挽孙嬷嬷手,“嬷嬷,咱们早去早回。”
孙嬷嬷笑应了。
也不晓得为何朱蕤今日如此粘李织语,平日里就是个娇气姑娘,谁来都是坏脾气臭脸,也很少粘人,似今天这般绝对少见,李织语有些不安,挠挠脸,早知道就先看看黄历再出门。
一路到道观都相安无事,思恒长老在观主那儿喝茶吃茶点,顺便看纪少顾练武,练的是剑,长剑如玉,却无花式,俱是干净利落的一横一劈,剑起手落的霎那间,竟有排山倒海之势,李织语看得胆战心惊,往观主那边凑,“小霸王戾气忒大了,谁惹他了。”
“不算,只是他心里有气。”观主分了一碟子花糕给她,粉嫩嫩的桃花模样,还有绿叶相称,李织语咬了口叶子,原是用艾草揉的面团,清香至极,带着丝丝咸味儿,半点不腻,李织语觉得可口,光吃叶子了,观主给她挑一块绿芽面的青团子,“清明快到了,那几日在家里抄书罢。”
思恒长老先李织语半拍抢过话头:“小鲤鱼,别怕,我那儿还有几摞医术,绝对够你抄的。”
真抄完,怕是年也过了,李织语想抽他,可惜有事相求,忍了,皮笑肉不笑道,“抄书还是免了,我选择在家里做点心。”
话音刚落,一阵冷风,呼啸刮过,她抬眼,利剑在目,对准自己的眉间,她就,就傻眼了,话有些结巴,“你干嘛。”
纪少顾笑得有些狰狞,“谁教你刚才那样子笑的!”
李织语云里雾里的:“啥?”又回神反驳,“大哥,我怎么你了,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放下剑,平安至上,你要是把我砍了,毁容了,你得对我下半辈子负责的。”
她嘴里说,还不忘扯扯观主袖子,观主失笑,“你这害怕着,话还噼里啪啦的。”
李织语气结,“那我这不是想分散下纪少顾的杀气吗。”
观主看向纪少顾,仍是云淡风轻,“少顾,胜败乃兵家常事。”
纪少顾憋着一口气不放:“若非李织语笑成那样,我会发火吗,跟她说去。”到底把剑放下了,伸手去捏李织语的脸,捏了一大把肉,“你这张脸,越看越讨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嗯,死人脸。”
李织语抓住他手腕:“……你再捏,我就真的让你变成死人。”
思恒长老捧着他的茶点,悄悄往旁边挪,嘴巴不停歇,“打吧打吧,最好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我叫你们师兄来给你们收尾。”
二人不约而同地怒瞪他:“闭嘴!”
思恒长老很是委屈,小媳妇样埋头吃茶点,叫人看着深感凄凉,观主笑他,“叫你没事唠叨。”又把纪少顾的剑拿走收入剑鞘,“少顾,坐下吃点心,织语,喝些茶。”
纪少顾是很听观主话的,便落座了,正对李织语,她颇为怨念,往旁边挪位儿,恨不得跟长老并坐,思恒长老小得瑟,“我就晓得小鲤鱼心里有我这个老人家。”
观主长手一伸,把她拎回来,纪少顾幽幽瞪她,“你是存心来气我的是吗。”
李织语冤枉得火气噌噌噌高升,可她终归没脾气,只言简意赅问,“你吃炮仗啦。”
纪少顾就不说话,恶狠狠咬了糕点。
思恒长老瞅瞅他们俩,又去瞅观主,后者微不可查颔首,他便搁下手里的瓷白碟子,“哎呦,我差点忘记了,后山里昨儿有春笋,小鲤鱼,咱们走,摘几个回来熬汤,我告诉你,这春日的笋最好吃了。”一手拉住李织语就往外头走,头也不回道,“你们俩不帮忙,没份,明儿自己去摘。”
李织语叫他拉着走,然而是倒着走,难免不稳,她走得踉跄,却也坚持出了院门,脚跟叫门槛绊倒,李织语暗恼不妙,见思恒长老还未察觉,她已经准备好摔个四脚朝天。
谁知一只手先扶住她腰肢。
寒意飞起。
下刻,李织语抓到门框,右脚跨步,身一拧,避开了那只手,嗖的往旁边躲,把思恒长老吓到,“怎么了小鲤鱼。”
李织语躲在他身边,没应话,摇头,神态自若。
思恒长老也是后知后觉方才的事,见旁边那少年,愣住半息便猛然回过神,“是来找观主的罢,观主在里头,你只管去。”掩着李织语退。
那少年抬下眼睑,似笑非笑的模样,话说得冷淡,“李织语?许久不见。”
李织语没出息的哆嗦两下,硬着头皮伸头,“你好。”又戛然而止。
这人,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