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织语梦魇了。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
毕竟就在方才,她也说不出为什么,只是感觉现在离自己打盹那刻,过了不过半柱香而已,因此,她认为是方才,她做了个噩梦。
许久未至,漫长到,她已经忘记了的噩梦。
所以,坦然接受。
她感觉到因为刚刚睁眼的缘故,而导致的惊慌,随后是种无形的压抑感和胸闷,冷汗从额头滑下,沿着面颊缓行,落到枕布上,霎那间的心悸,眼前开始慢慢发黑,糟糕的是,她发现自己要耳鸣了。
这可是天大的问题。
如今她若耳鸣,势必会影响到她的脑袋,并且让自己头疼欲裂。
没有救了呢。
李织语暗自痛骂自己时,还要忍受头疼带来的晕眩。
偏偏婉然还在睡大觉,就差没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噜告诉世人她在午睡,李织语知道自己是没可能叫醒它的,不禁感到伤心。
救命稻草就在旁边。
可惜压根没办法去抓住。
还不如没有呢。
李织语迷迷糊糊昏过去时,如是想道。
直到一声惊雷,响彻云霄那刹那,她猛地睁开眼坐起来,虽然因激动,以至于看不清身边东西,不过醒了就说明已经梦魇过去。
万事大吉了。
她松口气,重新坐回榻上,顺手捞过婉然,感觉到眼前渐渐清晰,依然是自己的屋子,她总算能伸个懒腰,大力揉揉婉然脑袋,起身去洗了把脸,外边的天阴沉至极,她看了会儿,决定叫王婆子烧桶水,洗掉这身臭汗。
待春雨暂停之时,李织语把屋里的书拿出来晒,谁知道李念来寻她,她还觉得奇怪,眼下这时节他该在备考才对,怎地好端端跑出门,结果一碰见,立时懂了。
李织语犹豫着,“是送……喜帖来吗?”
“嗯。”李念有些闷闷不乐,对着她,反而没太多迟疑,把大红纸的宴请帖子递给她,“这张是我自己写的,织语妹妹收着罢。”
李织语觉得自己语塞,说不出半句话来,还想安慰他几句,可是木已成舟,又能说什么,只好带他进屋坐下喝茶,眀芽赶紧去端点心,婉然跳上桌子,乌溜溜的眼儿看着李念,是好奇的小模样。
李念伸手抚它,它喵喵叫一声,蹭了他手心,李织语这下不醋了,只希望婉然能把李念哄开心。
就是没有如愿。
因为下刻,李念怔怔看着婉然许久,眼眶一红,忽地抱住它。
李织语便知道完了。
他是真的很伤心,否则怎么会自个主动,把婉然抱得那样紧,婉然差点就快窒息,居然忍住了,没有生气得给李念俩爪子当教训。
李织语在旁边看得着急,偏偏没好意思把阻止的话说出口,眼见婉然扭几下身子换个姿势,总算能透气,只是盯住李织语的眼神带上些许幽怨。
她讨好的冲闺女笑,只盼它不要火大。
幸亏眀芽很快便从厨里回来,李念才有些动静,低着脑袋拿袖子擦眼睛,李织语赶紧起身,去把东西接了,对她摇摇头,眀芽心领神会,轻手轻脚退走,去打水。
李织语放了点心,苦思着要先说一句什么好,她很少看男儿家落泪,又是这样尴尬的事情,似乎讲哪句都是错的,容易叫人尴尬,索性不问,放了帕子,也到屋外,吃冷风。
书页叫风吹得翻飞,李织语冲上去拿石子压住,原本想继续晒书,可站到桌边后,反而走起神,按理说春日里多雨,便是良辰吉日,叫风雨一吹,大家吃宴也欢喜不起罢,莫非,因为是继室,所以打算一切从简。
她思绪放飞,立时飞到天上,待婉然喵呜的叫,眀芽又回来了,她端着水盆进屋,李念已经镇定许多,倘若不是眼眶仍旧红着,她还真看不出先前他哭过。
不过,既然人家都不愿意表露出来,自己也没有提,绞了布给他擦脸,两人俱是沉默,吃糕点时也未开口说话。
一直到离开。
李念眼中已经无光。
李织语捏荷包时,发现里头有粒珠子,鬼使神差之间就拉住他,偷偷把珠子塞给他手心,“这个,呃嗯,叫醉生梦死,我找了它很久,每个人都在找他,但是,如今我要把他它给你。”
“它可以让你忘记任何烦心事。”
“你不要与别人说,谁都不行,自己收着,然后,好好睡一觉。”
她看住李念双眸认真道,“明日,你醒来,会发现,一切都很好,你会照常上学念书,回家吃饭,什么事都不要紧了。”
李念懵住,感觉到手心里滚烫的东西,不由点点头。
李织语笑开了,“你信我。”
也不知是问还是在说一句肯定的话,但李念觉得,她笑起来真好看,没有烦恼似的,于是应了那句话。
“我信你。”
李织语便送他离开,到大堂跟老太太告辞,族长家的嬷嬷已经在等了,原先忧心忡忡的脸在看见李念时,立马变成笑意,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笑盈盈道,“哥儿跟姑娘玩得可开心,我家老太太很是想念姑娘和婉然,还时常念叨您怎么不来看看她呢。”
李织语便用以往那般的神情回道,“倒是我犯懒,改日必定去见老太太。”又看李念,“到时候我给哥哥带点心。”
谁都在唱戏。
李念却晕乎乎的,紧紧握住手里那粒小小的,圆润的,渐渐从滚烫变得温热的珠子,说,“好。”
嬷嬷高兴了,哥儿不似昨儿到今日那般面无表情,木愣无神就好,其他的,暂且按下,不急,又谢过老太太跟赵氏,陪他回家。
李织语送他们出门,再回来时,整个人都疲惫了,陪自家祖母娘亲说话也有些心不在焉,老太太抚了她额头,给她打扇子,“你先睡下觉,夕食也不必着急来吃,祖母会叫王婆子留着的。”
她累,颔首,叫眀芽撑住半边身离开,躺床上时也没想明白自己干嘛要累,这一整日下来,也就撒了个无比拙劣且幼齿的谎而已。
哪有什么醉生梦死,只不过是她从前看过的戏里的一句话而已。
李织语撑着眼皮子问眀芽,“我今日带的荷包里好似有粒珠子,不小心丢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你记得吗。”
眀芽坐到床沿为她扇风,听见这声问,又去看荷包,细细回想,方才揣测般说出口,“兴许是您以前从道观山上带下来的石子,先前您不是拾过几粒回来吗,放在那座绿盖头土上当摆饰了,不过,我记得有一粒,因着太忙的缘故,洗过后,东放西挪,最后放到荷包里,却忘记再拿出来,应该是那颗。”
李织语顿时有精神打听,“是什么模样的,好看吗。”
“倒很不错,我起初见到,还以为是弹弓珠子。”眀芽追忆道,“你说,是道观师兄给的,可,是哪位师兄我给忘记了。”
听她这么说,李织语倒是想起来了,那粒珠子不是师兄送的。
是观主所给。
【作者题外话】:醉生梦死这个梗以及李织语说的那句话出自王家卫电影《东成西就》,在电影里,醉生梦死是一壶酒,可以让人忘记不想记得的事情。
至今没看懂《东成西就》,但是意外的,我很喜欢这部电影,里面很多台词,虽然过去很久都会模模糊糊记得,有小伙伴没看过的可以去看看,虽然可能云里雾里的(没错我就是这样看完的)不过可以拿小本本记台词(′?ω?`?)
各位看文愉快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