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织语发疯似的,定空急得手忙脚乱,干脆喊其他师兄弟帮忙,又连忙安慰李织语:“不哭不哭,是哪里疼吗?师兄先给你揉揉,待会带你去找思恒师叔。纪少顾他是那样的,皮痒痒,天天欠抽,别哭了,哈。”
李织语见其他人赶过来,吸吸鼻子,硬是把眼泪给憋回去,“我才不是因为他哭的,是风太大,迷了眼睛。”
“对,你说得都对。”定空拿袖子给她擦鼻涕,人家小姑娘反而避过了。
李织语自己用袖子抹了回脸,人跟着平静许多:“我身上湿着,再脏也没关系,师兄别靠我太近,湿着衣裳不好。”
定空才不管,执意要抱她起来,“男孩子哪里有那么娇弱,反倒是你,一女儿家,金贵着呢,回头别发起烧,我先带你去观主那儿烤烤火,暖暖身子。”
旁边有师弟问他,“师兄,小霸王怎么办,他,咳咳,伤得很重啊。”
可不是严重吗,纪少顾原本脸上便带着伤,再加上李织语那愤怒抽击,如今已是满脸开花,鼻青脸肿,活生生的猪头三,完全瞧不出之前那副俊俏模样,不知前因后果的道观弟子们看着都替纪少顾可怜。
定空心中暗叹:“送去思恒师叔那儿,让他老人家给治治,这伤……”确实严重,纪少顾爹娘看见后,指不准会发火,万一真闹起来,吃亏的还是李织语。
李织语瞥纪少顾一眼,半点没怕,对定空道:“师兄,带我去见观主吧。”
把人揍得满脸开花,说是不怕,那没可能,李织语现在想想,还是有点后怕,毕竟自家孩子自家疼嘛,哪个亲爹亲娘愿意看见自个娃子被人揍,而且,李织语暗戳戳猜过,这小霸王穿的衣服,妥妥的上等货,家世估计不错,否则怎么能把熊孩子养得白白胖胖,霸道欠抽。
如此七想八想,换好干衣服,到了观主面前,她就有点抬不起头。
清镜观主已经听人说完来龙去脉,却还是悠闲得很,叫定空泡姜茶过来,让李织语喝上几口,面上有些许血气才问:“知错吗?”
“是。”李织语是个大多数时理智的人,她知道如果纪少顾真是大户人家打小捧着长大的孩子,跋扈在所难免,毕竟人家有跋扈的资格,那一堆堆银两,便是铁杆腰子,风吹雨打磨不掉,既是如此,纪少顾这个大少爷要整她,难道会想后果吗?会来问她一句,愿不愿意被我整整吗?李织语心平气和道,“我有错,纪少顾也有错,只是今夜,我做得过分了。”
清镜观主挥手让定空退下,定空犹犹豫豫着,被外头的守门弟子给拽走了。
李织语端坐在椅子里,嘴里不停,“这几日家中琐事繁多,不止是母亲,我心里也烦着,却从来没有机会发泄出来,今夜纪少顾设计我,让我吃了苦,我没能控制住,才不慎爆发,说到底,我只是借着他整蛊我时,把仇都发泄在他身上而已。”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观主,我这样做,其实跟恶人也没什么区别。”
“至少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又是出于何种目的和心情。”清镜观主仔细看着她的神情,到底感慨,“织语,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太过聪明,如果你跟寻常四五岁的孩子那般,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便不会发生今夜的事。你究竟在顾忌些什么。”
李织语转着杯子,眼睛一动不动看那杯中水,“观主,我觉得,我在家里的时候,其实跟纪少顾没多少区别,爹爹祖母和弟弟都让着我,可自打那些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好像东西都变了。观主,我感觉自己有点累。”
清镜观主摸摸她脑袋,温声问道:“很辛苦吧,是不是想哭?”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李织语将杯里的姜茶一饮而尽,“以前我听父亲念祖父写的手札里,有这样一句话,路我自己走,苦我自己吃,莫道不公。一辈子的喜怒哀乐,其实有时候,并不是都能跟他人言说的,祖父那么爱祖母,还不是从没讲过辛苦疲惫。”
清镜观主道:“织语,你这样,以后的路,会很辛苦。”
李织语轻轻地摇摇头。
再苦,一辈子寥寥几十年,也就那样了。
纪少顾被揍得挺惨,期间便一直在思恒道长那儿休养,李织语还是跟着观主学识字,闲下来,便得去给花草修枝,权当做惩罚。
不过还别说,李织语在修花上头倒有天分,看见一株花,就知道该下手剪那儿才好看,几剪刀咔擦完,还真有点像样,定空干脆趁她有兴致时,一并将种花的法子交给她。
到得第五日,李织语听闻纪少顾好得利索,开始担忧起来,其担忧并不完全因为他本人,还因为他家世,万一人家亲娘把纪少顾当宝贝儿子宠,会不会杀过来找自己祖母麻烦啊。
李织语想七想八,没个结果,干脆去拿书时找观主问清楚,“我们绿江县姓纪的,寥寥几个吧,我看纪少顾生得贵气,想必是那哪户富贵人家的孩子,观主,她娘亲如何,若来道观拜访,我要不要先准备准备给人家赔礼。”
“小霸王家在州府。”观主多大了,李织语那点小心思完全瞒不过他,“你也不用担心,他人是顽劣,家里人却是有理的,何况,小霸王亲爹听见自己儿子连个姑娘家都打不过,估计还得打他几拳。”
李织语仍旧不放心:“希望如此。”
观主一看样子就知道她要胡思乱想,便赶她去睡午觉,“黄毛丫头一个,天天想那些有的没的,有这功夫还不如乖乖吃饭,睡个好觉,不然哪天就想傻了。你放心,到时候就是纪少顾亲爹亲娘来找你麻烦,我帮你拦着。”
李织语只好走了。
她人一走远,窗边忽然冒出个人脑袋,到处探头探脑,确定只有清镜观主一人在后,利索的从窗户翻进屋子里。观主看见他那熊怂样就想笑,招招手,让他过来坐:“现在知道怕啦?”
纪少顾牛气冲天坐下,“我才不怕!我只是好男不跟女斗。”
“那你还用水袋整蛊人家小姑娘。”清镜观主拍拍他脑袋,“人家织语今年就三四岁,比你小了多少,蹦起来还没你人高,你居然都敢动手,这件事儿被你爹知道,看他不抽你。”
纪少顾听见亲爹俩字就牙疼:“观主,咱们现在能不讲我爹吗,我还带着伤呢,俗话说得好,要对病人好些。”
观主笑,“那说说你打算何时给人家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