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夫人把李织语举得极高,露出了笑意道:“虽然看上去很坚强,甚至比许多人还要坚强,再加上有足够的聪明,所以你一直试图将自己妆扮得很好,要普通又不至于泯然众人矣,要乖巧可却会露出自己的独立,说真的,倘若没有发生那些危及你性命之事时所露出的种种表现,我真的很难注意到你。”
“可面具始终是面具,迟早都会落的,而于面具之下,你就是真正的你,一个胆小的小姑娘。”
李织语看着纪夫人。
那是种很平静的目光,既没有愤怒也没有羞愧。
她甚至弯了下嘴角点了头:“你说的对。”
没必要生气,毕竟纪夫人说的是事实啊,她的的确确没有任何彻底安心之时,李织语她就是个胆小鬼。
胆小的人会害怕很多东西,不管是什么,哪怕有人撒银两,都要心惊胆跳而伸不出手,踌躇上半日,然后当银两落到脚边,也无法弯腰。
因为害怕啊。
因为不相信任何东西,包括好运。
如是者是没有资格拥抱幸福的,于此人而言,辛福是个炮仗一点就炸,会叫自己遍体鳞伤。
然,李织语却无比渴望,或者说,不择手段想要的拥抱它。
我希望幸福。
可我是胆小懦弱之徒。
那该怎么办呢?
比起在原地徘徊望着属于自己的辛福走远,她情愿去追逐,不要停下脚步,没人能帮住自己就自己帮自己,没有踏足之地,便自己争夺,无路前行,硬着头皮闯,她是有能力的,哪怕害怕任何人,也没有关系,现在自己有手有脚,为何不靠自己打拼。
李织语含笑看了纪夫人,“我承认自己担心,所以夫人可以放我下来吗?我不喜欢这样。”
“那我要是把你甩出去呢,就是对着那片墙壁,看见了没,砸过去你脑袋就会被撞得七零八碎,别以为我是开玩笑,我上战场杀人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嗯,我知道。”李织语依然很冷静。
“你就不放抗一下?刚才说惜命的是谁。”纪夫人眯起眼睛盯住李织语的脸。
“毕竟没用,还不如留点力气,待会儿喘多几口气,不过说起来,夫人您知道吗,我昨日和纪少顾遇到鬼打墙了。”
“什么?”纪夫人挑起眉头,“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毕竟我没有开玩笑,你可以去问问纪少顾或者当时的丫鬟,我们好不容易从那个鬼地方跑出来,差点没把自己给跑断气,而且据我身边的嬷嬷所说。”李织语笑,“你们这间宅子很奇怪呢,明明她和我祖母来拜访梓旭夫人的时候这里并没有起屋子,但是,她们却看见了哦。”
“你这种话……”
“所以要赌一下吗?纪少顾再遇到鬼打墙的机会,我看那个红衣姑娘可是很钟情于他呢,我说夫人,你有意思来场冥婚,喝媳妇一杯鬼茶么,我不跟你开玩笑,您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人第一人。”
李织语就差没有鼓掌给她庆贺了,“夫人的模样可不像是高兴啊。”
纪夫人吸几口气,“我警告你,这种话不能随便说。”
“那好吧,让我猜猜,你之所以如此紧张,是因为确实有此事,但据这间的丫鬟婆子家丁所言,此宅子足足建了一年才建好,而你们不在,当中这么长的时间很有可能会发现地里埋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李织语凝视她,“但是工头觉得没关系,只是一副画而已,没准是从前的人埋在这里的,所以还是建起宅子,画肯定归他所有,可没想到几年之后你怀了孩子,当时有出什么事情吧,所以工头良心不安将画奉还,伺候才平息下来。”
“未曾想今次过年时无知顽童撕坏了画,所以你现在才有些慌张,因为。”李织语终于拍了下掌心,“闹鬼一事可是真的啊,我猜得对吧夫人。”
“你就不担心少顾安慰?”
“比起他,我更忧心于自己的命,瞧瞧,我现在离死只有半步。”李织语指了她的手,“可以放我下来吗,否则您真的可能永远失去您的少顾。”
纪夫人目光微沉,“开什么玩笑,他有事,你陪葬。”
“现在应该叫人去拦住少顾吧,说这些狠话有何用。”李织语毫不留情指责她,“花木瓜,空好看,好好的把我放下来,我有办法拦住那个红衣姑娘。”
纪夫人深吸一口气,放了李织语,谁知道后者立马退后好几步,“夫人对不住我刚才那些话都是骗你的,依少顾那个臭脾气,肯定还在马厩缩着等我们安慰他或者回自己屋子里去。”
李织语说完还郑重揖礼,纪夫人却没有看她,急不步冲向旁边的马厩,刚踏进门就看见纪少顾盘腿坐在地上看跟前那排马儿,有些兴致缺缺的模样。
纪夫人这才冷静下来,踱步过去敲他脑袋:“臭小子刚刚不是还怒气冲冲的离开吗,怎么就在这儿给坐下来了,骨气呢,干嘛不回屋里生闷气啊。”
“娘,有你这样对自己亲生儿子的吗,你老实说吧,我是不是你们从战场上头捡来的。”纪少顾揉揉头,看她身后没有人好问道,“李织语那丫头呢。”
“哟呵刚才不是还吃她醋么,一眨眼就关心起人家啦。”纪夫人看着就痛心,傻儿子哟,你心里有她,但是你在她眼里就是块泥巴,要丢就丢的,压根不会留情。
纪少顾瞅自个娘亲:“娘你这眼神有些不对劲啊。”
纪夫人一巴掌就过去了,“边儿去,谁教你这样跟亲娘说话的。”
“本来就是嘛,还不叫人说真话。”纪少顾疼得龇牙咧嘴。
李织语正好走过来,见他们俩母子拌嘴便不上前,原先给她带路的家丁颠颠跑过来偷笑道,“姑娘莫觉得奇怪,别看这样,我家夫人其实可疼少爷了。”
“我知道,一眼看就能看出来。”
气得纪少顾大叫:“李织语你这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家伙,有没有点同门之情了,半点不站我这儿。”
李织语笑,“身在福中不知福。”
纪夫人赶纪少顾回书房去儿,“待会我考你功课。”又让家丁陪他,让他们走南院的路,看了李织语我问你,“你怎么知道少顾不会走太远。”
“我还是懂他的,否则也不会让他一个人走,而且我初来乍到。”李织语指了她身上的军装,“你公务繁忙。”
——今日的胆小鬼,依然在寻找辛福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