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陛下小小年纪, 竟能看出这些贼人的狼子野心。”陆长卿也说道。
陆长卿是个明白人,心思机敏, 自然不会像顾鸣山那样当真信了这套说辞。他可以确定, 虽然陛下的确是被李元英等人蒙蔽了,但却并非在故作荒唐的与他们周璇。而是确确实实的不学无术且真真正正的昏庸无道。
国师提出陛下是故作荒唐这番说辞的时候,他立刻心知肚明, 这是为了洗刷陛下的荒唐名声, 打算把罪责都推到李元英一党身上。
他看穿却不点破,国师也同样知道他能看穿,并没有打算隐瞒, 这是聪明人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左右李元英一党作恶多端,不得不除,也不差再多点罪名。但陛下却还要继续坐稳皇位, 所以在百姓心目中的名声便十分重要。
“如今,李元英一党越发猖狂,民间怨声载道, 已经到了不得不除的时候。陛下, 臣愿协助您歼灭李党!”
顾鸣山也连忙表态, “臣亦追随陛下,誓死效忠!将阉狗一党一网打尽!”
刘瑾自然是知道这二人对他的忠心的,闻言激动道,“好!朕有两位爱卿帮忙,必将除掉李党,恢复大梁清明!”
这句话让顾鸣山更加相信了陛下以前是在故作荒唐。连陆长卿都觉得意外起来, 陛下竟然是真的醒悟了,连恢复大梁清明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陆长卿一时间有些感慨,若是陛下早一点醒悟该有多好?也不至于让李元英一党坐大,将大梁搞的乌烟瘴气。
不过,好在现在也不算晚。
“这件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李元英结党营私,排除异己,朝中大半官员都被他笼络了,包括先帝留下来的三位辅政大臣。”陆长卿说道,“他们三人未必跟李元英同流合污,但一定是被李元英拿捏住了什么短处,不然不会当个鹌鹑,对朝中大事袖手旁观。”
“没错,前些年,孙太傅他们还为了被李元英陷害的官员据理力争,对李元英的行事也多有看不惯。然而没过多久,就一个个闭上嘴装哑巴,对朝中大小事情都不闻不问了。”
“这些倒在其次,重要的是,御林军和巡城兵马司都被李元英牢牢控制住了,只怕陛下前脚下令捉拿李元英一党,后脚这些人就叛变了,甚至会威胁到陛下的安全。”
顾鸣山道,“我可以暗中召集顾家军,连夜赶过来,京城所有兵力不过五万之众,我顾家军可是有七十万?何用怕他!”
“只怕你一调军,李元英就察觉了,他若铤而走险,直接逼宫怎么办?”
……
本是四个人商议对策,但激烈讨论的只有陆长卿和顾鸣山,苏遥跟刘瑾两人作壁上观,面上一派云淡风轻,不时点头应和一声,全程高深莫测脸。
终于,这两人拿定了一个稳妥方案,选最精锐的轻骑营,夜间赶来。以轻骑营的速度,一夜足以抵达京城,然后让安插.在城防处的内应,打开城门放轻骑营进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陛下,您以为如何?”
刘瑾见苏遥微微点头,便一脸郑重道,“朕觉得可行。”
“国师大人呢?”
“可。”
然后这俩人便立刻着手布置了。
皇宫之中,李元英端坐太师椅上,一杯茶端了半天也没喝下。
“陛下那边最近怎么样?还是每天往国师府跑?”
李四喜回答,“是,陛下每日下了朝便去往国师府,宫门下钥前才归。咱们派去的人,全部都有去无回。师父,此人手段莫测,咱们该怎么做?”
李元英慢慢放下茶盏,表情阴鸷,“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陛下忽然亲近一个素未谋面之人?而且疏离了你我?”
“或许是有人挑拨离间?”
正说着,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太监。脸色苍白,满眼慌张,“千、千、千岁大人不好了!城门之外突然来了好多轻骑营的骑兵,已经破城而入了!”
“啪!”
李四喜失手打碎了手中茶盏,大惊失色的看向李元英,“师父,是轻骑营!难道顾鸣山要造反?”
李元英第一反应也是如此,但他很快反应来,阴鸷的冷哼一声,“顾鸣山那等愚忠之人,怎么可能会造反?这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哼!我倒是小瞧小皇帝了,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跟顾鸣山勾搭上了!”
李四喜更加震惊了,“您说是陛下?怎么会?陛下怎会对我们下手?”
“事到如今,你还没看明白吗?小皇帝早已对我们起了嫌隙,他放了顾鸣山,又派陆长卿去给他寻找谋士,日日去往国师府,怕是早就在商量怎么对付我们!”
李元英完全没有预料到陛下会对他动手,因为在他的认知里,陛下发生变化也就这最近的事。即便是因为有人挑拨离间,让陛下察觉了他背地里的那些动作,对他有了嫌隙,但那也需要时间验证,总不能刚察觉就立刻对他下死手。而且陛下还是他一手养大的,自己是陛下最亲近的人,感情上总会有所偏颇。
他哪里知道,刘瑾并非是被人挑拨,而是直接知道了将来之事,比起自己被五马分尸暴尸城墙挖坟鞭尸而言,处理掉一个狼子野心、让大梁亡国罪魁祸首似乎根本不需要考虑。
李元英阴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狠毒,“不过小皇帝终究还是嫩了点,行事如此仓促,未免太低估咱们了吧?去把陶安叫来!我要让他们知道,玩火终将自.焚。”
刘瑾不安的在殿中走来走去,虽然顾鸣山说有九成把握能成事,可是他还是无法安心,这一次若是不能除掉李元英一党,反而惊动了李元英,那就麻烦大了。
他害怕自己落到亡国惨死的命运,所以努力自救,但现在真的走到这一步了,他又心怀忐忑。那个告诉他未来之事的东西消失了,他无从判断自己现在做的这一切是对是错,是会慢慢变好,还是变得更糟糕?
为君者,泰山崩顶,面不改色。
刘瑾心乱如麻的时候,脑海里忽然出现了这句话。
对,还有先生,他可以不信顾鸣山,但一定信先生的!先生说过明君现,所以他这次肯定不会出事,不然还怎么明君现?
思及此,刘瑾竟然慢慢的冷静了下来。缓缓坐在书案前,研磨习字,脸上神色渐渐变得从容。
到最后,他竟然真的沉浸在习字之中,对外界的一切都毫不关心。
李元英带人闯进来时,就看到了这样的刘瑾。
他神情淡漠,脸上一派从容自若,不辩喜怒。即便他们提刀闯进来,都不见他有丝毫慌张神色。低垂的青涩脸庞上,竟然隐隐有了帝王之势。
他不疾不徐的提笔习字,一张写完,才慢慢停下来。看着刚才写的字,蹙了一下眉,不甚满意的样子。
这样的刘瑾,李元英感觉陌生极了,心里也无端生出一股隐隐的惧意。
随即,他又恍然惊醒,稳了稳心神,阴测测的开口,“陛下好兴致,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练字!”
刘瑾仍然端看着自己的作品,慢慢查找其中的不足,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声音淡淡的说了一句,“你来了。”
语气平淡的就像是再说今天天气不错。
莫名的,李元英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了。
这个时候,他身后的李四喜说道,“师父,不必与他多说废话,咱们直接抓了他,要挟顾鸣山退兵!”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因此李元英默认了。李四喜立刻示意身后的人行动。
他身后是御林军统领陶安,早就效忠李元英。听令后立刻指挥人行事,然而他派出的人刚刚走到乾元殿门口,就被破空而来的几支利箭钉死在了原地,半步都没能踏进殿中。
这变故让李元英等人一惊,慌忙向殿中看去,只见原来空旷的大殿,不知何时多了一些黑衣侍卫。
别人不知道,李元英却是一眼就看出,这些都是金鳞卫,只听皇帝命令的皇室暗卫。唯一一个他无法插手的地方,因为金鳞卫只忠于皇帝,保护皇帝,其他人甚至见都不曾见过。
“继续上,他们人数少,不是我们的对手!”李元英隐瞒了金鳞卫的名头,继续让陶安行动。
他怕金鳞卫的名头一出,这些人就生不起斗志了。毕竟金鳞卫威名在外,没见过也听说过,那是整个大梁最顶尖的高手。
陶安并未多想,立刻带人往殿里杀去。两方人马立刻厮杀在一起。
御林军人多势众,而金鳞卫确实人数不多,所以尽管他们个个武功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又被他们一轮又一轮的不停攻击,渐渐的就显出劣势。
此时宫外的打斗声已经越来越近,李元英顿时急了,他虽然知道兵马司的人比不上轻骑营那些人勇猛嗜血,但也没想到能落败这么快。若是不能在顾鸣山杀进来之前拿住小皇帝,他们这一行人的下场自不必说。
因此他高声喊道,“陶安,不要与他们纠缠,先抓住小皇帝!”
陶安立刻虚晃一招,脱离战斗,并让其他人缠住金鳞卫,他自己则朝刘瑾靠近。
李元英喊的那一嗓子,刘瑾自然也听到了,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他虽然紧张,面上却还是沉稳冷静,并不见慌张之色。
陶安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其他金鳞卫都被缠住了,一时没有人能来救驾,刘瑾却越发冷静了,他有种预感,自己不会就这样轻易被俘。
果不其然,就在陶安一只手抓住他衣角的那一刻,一只洁白的拂尘从天而降,将陶安抽飞了。
下一刻,一身白衣,淡若谪仙的苏遥出现在刘瑾面前,神色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淡漠平静。但刘瑾却觉得这张脸是如此的亲切,几乎热泪盈眶,“先生!”
他就知道,信先生绝不会有错!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的,今天的下午十八点之前更。(*^w^*)